慢走到了迷花谷前,停住了,仔細地審視著四周的山石路徑。
“是在這裡,是這裡……”
他喃喃唸叨著,眼中已有了一絲迷惘和痛苦。
他想起了師父在三天前告訴他的話:
“法空,去迷花谷吧!”
他回道:“師父,弟子不知迷花谷為何物。”
師父的眼中閃出了柔和慈祥的光芒:“法空,去迷花谷吧!你塵緣末了,不去一趟,你的心永遠不會空的。”
他說:“師父,弟子四大皆空,不需去了。”
師父微笑:“四大皆不空,不亦為空?”
他只有來了。
師父的話,他不敢不聽。
他終於慢慢走進了谷中。
走進山谷,法空就怔住了。
滿谷盡是雪白的蕎麥花。
法空苦笑道:“怎麼變樣了?”
停了好一會兒,他才又往山谷深處走去。
一池清水,鵝鴨嘻戲。
幾架絲瓜、幾棚葡萄,綠了小小的院落。
法空更驚訝了。
他遲疑著走到小院門口,高聲唸了一聲佛號,叫道:
“貧僧路過迷花谷,討口水喝。”
小院裡響起了一個略顯沙啞的女人的聲音,很悅耳:
“大師請稍候。只是此地已不叫迷花谷,改叫蕎麥谷了。
啊——你、你怎麼知道這原是迷花谷的?”
一個青年農婦出現在法空面前,吃驚地望著他。
法空一直低垂著眼睛,看著手中的缽盂:“貧僧未出家時,曾到過此地。”
青年農婦顫聲道:“你……你……大師未出家時姓名,可否見告?”
法空道:“阿彌陀佛!出家無家,俗家姓名,貧僧早已忘了。女施主請賜些清水,貧僧還要趕路。”
“你……你是不是……荊……荊兄?”
青年農婦渾身都在顫抖,好像站不穩似的。
法空倏地抬起眼睛,審視地打量著面前的女人。
她的確是個農婦,這不僅僅是因為她是一副農婦打扮。
她面色黝黑,眼角也已有了淺淺的皺紋、她的手又粗又黑,一看就知道她是個什麼農活都乾的主婦。
但她為什麼叫法空為“荊兄”呢?
淚水在她面上流淌著,她好像是在哭,又好像是在笑。
她的一隻手緊緊揪著心口的衣裳,似乎透不過氣來,另一隻手則扶在門框上,手指都深深抓進木頭裡了。
她的眼睛淚花迷離地盯著他的眼睛,她的嘴唇在不住顫動。
缽盂從法空的手中落下,砸在他腳尖上,可他根本就沒感覺到。
缽孟滾下石階,滾過斜坡,滾進了池塘裡,半浮半沉地飄著,引得鵝鴨們不住用翅扇嘴啄。
法空終於明白,師父讓他來幹什麼了。
法空終於嘆了口氣:“你……你是不是……吳……吳兄?”
農婦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蕎花如雪,一川皆明。
一隻雪白的鵝正伸長了脖頸,用黃色的嘴將缽盂啄得團團轉。
一切都那麼爽朗明快,一切都那麼清新可喜。
然而吳越的哭聲裡所包含的一切,能在這爽朗明快。
清新可喜中漸漸淡化、消失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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