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
她知道,中考成績出來的那天,爸媽就傻了眼,他們想到她的成績會比較差,但沒想到會差到那種程度,借讀費就9萬塊。如果再加上其他雜七雜八的費用,讀個高中,少說也要十幾萬。
那天晚上爸媽把所有的存摺掏出來,攤開在茶几上叫她看。在家中乳白色的布藝沙發上,爸媽正襟危坐,他們已經度過了知道她的成績後愁眉苦臉的伊始階段,轉而採取了接受現實、想辦法改變現狀的實質行動。
“我和你爸爸商量過,覺得還是讀A中比較好。家中的存摺,不論死期活期,全部取出來,應該……”
“不用啦,”聶雙故作輕鬆地擺擺手,真佩服自己,這時候居然還可以笑出來,“你們知道,我即便去A中,也考不上重點大學的。花那麼多錢也白搭,不如讓我老老實實地待在G中。周圍的人起點和我差不多,還能有些自信。”
“……”
“反正我就是想考個普通大學嘛。在G中也可以實現啊,浪費那麼多錢幹嗎。”
“不要因為我一個人降低我們全家的生活水準。”
“真的不至於,這樣吧——你們要是還不放心,這錢就先給我存著。等我將來實在考不上大學,就拿這錢給我買輛計程車,我滿大街拉活兒去養活自己,這總行了吧?”
……
好說歹說,終是說服了他們。
於是,在聶雙的堅持下,她“如願以償”地來到了G中。
可是,如果當初選擇了去A中借讀,會不會就是另外一番完全不同的天地與人生?
這些,永遠不可能知道了。
她想,爸媽應該也不會太難過,畢竟除了她,他們還有周淺易可以給予安慰。
作為雙胞胎兄妹,這麼多年,爸媽已經習慣於從周淺易這個寶貝兒子身上收穫所有種種聶雙這個愚鈍的女兒所無法給予他們的欣慰和喜悅。
就像聶雙已經習慣於從周淺易身上收穫種種她無法理解和哭笑不得的未知。
除了和季橙的相識。
* * *
沒錯,周淺易是大聶雙一個多小時的龍鳳胎哥哥。
聶雙隨母親姓,周淺易隨父親姓——母親說,這是生龍鳳胎格外的好處。
正因為姓氏不同,除非是特別熟的朋友,在學校裡,很少有人知道他們是親兄妹——這是聶雙雖然時常懷疑卻始終無法否認的如同火爐般燙手的事實。用“火爐般燙手”來形容,有點不太貼切,但一時又找不到其他詞語來形容,只好先將就。
身邊的朋友或是同學,很少有人知道她還有個一奶同胞的哥哥。偶爾透過各種途徑知道後,幾乎都會說出以下幾種大同小異的話來——
“真羨慕你有一哥,肯定打小兒就沒人敢欺負你。”
“多好啊。童年生活很快樂吧,你可以跟哥哥一起瘋啊。哪像我,小時候天天被爸媽關在家裡。”
“要是你做了錯事爸爸媽媽要打你時,你哥哥是不是特護著你?”
“要是像你有個哥哥就好了。”
……
但事實並不是這樣的。
周淺易,作為聶雙唯一的兄長——再沒有比他更討厭的男生了。
小時候她像個跟屁蟲一樣在周淺易後面顛顛兒跑,周淺易和夥伴把鄰居家的草垛點著,邊點火邊問她:“小雙啊,我們用草垛烤白薯,好不好?”她點頭。待到鄰居跑來告狀,爸媽夾起周淺易,剝掉褲子揍,他眨著無辜的大眼睛,又作大義凜然樣,指著聶雙說:“妹妹想吃烤白薯,所以就……”
……
晚上被爸媽打發去商店買東西,媽媽總不忘叮囑一句:“叫你哥跟你一起去,給你壯膽。”——哪裡會是壯膽,一路不被嚇死就不錯了。
“鬼!”
“老鼠!”
“蛇……”
“妖怪……”
黑漆漆的夜裡,周淺易淒厲而尖銳的叫聲時高時低,像是一盞指引方向的明燈,召喚出所有聶雙害怕的事物,他們摸索著明燈指引的方向,一個個向她靠攏。
到現在都不敢一個人走夜路,就是拜他所賜。
在家裡看電視,周淺易每天都要鎖定體育和軍事頻道,趁他不備拿過遙控器換臺,上來就是一記重拳,撩開衣服看,鐵定一片紅腫。
小學時鄰座的男生在聶雙鉛筆盒內扔了幾條毛毛蟲,後座的女生見她哭得可憐,跑去找周淺易搬救兵。東找西找終於在教學樓後的狹窄過道里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