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一本書,翻到某一頁讓周淺易看。那篇名為“一個包廂服務員的報復”的文章,作者是誰早就忘記了,但故事的內容他記憶猶新:
剛剛抵達某座城市的“我”聽說昨晚將有一場引起全城轟動的偵探劇《公園街謀殺案》上演,堪稱空前絕後、驚險絕倫、懸念重重,城市的男女老少紛紛出動,想要一睹為快。但可惜的是,臨至中場時,還沒有人能弄明白究竟誰是謀殺者。“當幕布徐徐落下的一剎那,也就是在您剛剛從那彷彿身臨其境、叫人提心吊膽連大氣都不敢出的緊張氣氛中稍稍有所恢復的時刻,您才會恍然大悟,茅塞頓開。這無疑將是個您意想不到的答案。”
深深喜愛偵探劇的“我”從黑市上拿到了一筆比票面價高出二十倍的錢,得到了包廂席中的一個席位,準備“一開始就凝神屏氣,神智保持十二萬分的清醒,不放過每一句可疑、值得推敲的臺詞,從一開始就弄個水落石出,弄清楚究竟誰是兇手”。
而與此非常不和諧的是,包廂的服務員幾次三番向“我”推薦包括節目單、水酒、巧克力、香檳、麵包……不勝其煩的“我”忍無可忍,衝著服務員大發雷霆:“不,不要,我什麼都不要!見鬼,快滾遠點!”
意識到在“我”這裡賺不到一分錢地包廂服務員,給了“我”最直接也是最致命的報復:“他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然後伸手指著舞臺上,湊近我的耳朵,壓低了嗓音,深惡痛絕地說:瞧,那個園丁,他就是兇手!”
等到周淺易看完,舍友們大笑。
“現在你知道你有多可惡了吧?”
“眾兄弟今兒實實在在地告訴你,你就是這可惡的包廂服務員!”
“不,你比他可惡多了,我們又沒大罵你!”
“總該知道我們有多恨你了吧。”
看著舍友們盯著自己,或埋怨或大笑或憤恨的樣子,周淺易困惑地問了一句:“這算什麼報復?”
……
眾兄弟彼此對望了幾秒,接著全都默默了。
同不懂何為偵探劇、何為懸念的人講這樣一個故事,的確,是他們的錯誤啊……
從此以後,眾兄弟再不在他面前對此事進行抱怨,惹不起,咱躲得起。
事實上,連周淺易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癖好,或許自己是急性子,做什麼事總是急於知道結局?或許,是因為有著“能提早知道結局”的條件,只需要隨手一翻,點一點,就知道了,為什麼不呢?
別人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要這樣做,之於周淺易,他同樣很難理解別人為什麼不這樣做。
他是在很久很久之後,才想通的。
弗洛伊德說,夢是願望達成的——那麼,對於周淺易來說,提前翻看結局,是每個急於求到結果的人的願望的達成。
生活中,除了書或者影碟,還有什麼能夠讓我們跨越所有,直接過渡到最想得到結果那一站?
你愛上一個人,想要付出所有,不惜犧牲一切,做出一系列感天動地的事情感動他,你不會想要回報?你不會介意他最終是否接受你的愛,同你甜蜜牽手?
不想是假的。
你大學畢業,歷經千辛萬苦得到一份從最底層做起的工作,你摩拳擦掌整天熬夜加班奮發圖強,你沒想過到底自己的能力會不會被領導賞識,給你更大空間繼而升職加薪?
不想是假的。
你看中幾隻專家極力推薦的潛力股,不惜投入自己的全部血本,每日每夜盯著電腦看曲線圖,眼睛都是綠的,你沒想過到底能漲到多少,自己可以賺到多少銀子?
不想是假的。
很想很想很想很想。
可是你,無法跨越那一段歷程和時光,只能慢慢地痴痴地傻傻地等。
周淺易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有一個那樣的女生,使他,慢慢地,痴痴地,傻傻地,等。
那晚苗言東聚會歸來,周淺易躺在床上,一直睡不著。腦海裡反覆想著,一直是苗言東的話。
“當時對她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一直不安。”
“淺易是她的暗戀物件啊,心上人給自己帶來的打擊,會有多大的殺傷力……”
“不要給她後來的生活帶來任何陰影……”
自然而然地,想起白木珊 寫給自己的信。
每週兩封的頻率,等到後來,已經積攢了足足有兩大紙箱的來信,被他像個寶貝似的堆在床底下,加了封條,看書複習時,沒有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