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忙伸手接應她,笑道:“請了我的小外甥來翻鋪,前後就一盞茶工夫,我也正打算要走呢,因此沒敢驚動你。”
素節哦了聲,追問:“眼下都準備好了嗎?阿姐帶我去瞧瞧?”
肅柔道好,和她一道往新房去。像這種已經安罷了床的婚房,一般家中公婆丈夫不齊全的,是不能再進入的,但父母雙全的閨中女孩便沒有那些忌諱。
素節進門四下看了一遍,撫掌道:“擺設很雅緻,和阿姐正相配。”又問,“那天搬回來的大屏風按在哪裡了?”
肅柔道:“在西邊露臺上,王爺說夏日傍晚在外頭吃飯,好藉以遮擋殘陽。”
素節失笑,“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搬回來,就是為了擋太陽,赫連阿叔果真老幹這樣的事。”
肅柔聽了好奇,“老幹這種事?殺雞愛用宰牛刀嗎?”
素節說是啊,“就像他聯合了官家,哄得阿姐與他定親一樣,費了那麼大的勁兒,走了那麼多的彎路,其實大可不必。”
素節是說者無心,但在肅柔聽來卻五雷轟頂,炸得她幾乎要發懵了。
她唯恐自己聽錯了,拽著素節又問了一遍,“你剛才說什麼?頭一回官家在你們府上現身,難道是和嗣王串通好的嗎?”
素節到處看看饒有興致,忽見肅柔變了臉色,心頭不由咯噔了下,瞠著一雙大眼睛道:“阿姐……不是已經知道了嗎?”說罷捂住了嘴,慌張地喃喃起來,“完了……完了……我可是闖禍了?”
她想躲,肅柔自然不讓,硬拽住她,勉強擠出個笑臉道:“憑咱麼之間的交情,你還瞞著我麼?其實我也覺得這件事有蹊蹺來著,只是一直不敢往那上頭想。”素節怯怯看她,“阿姐果然不生氣嗎?”
肅柔的腸子幾乎氣得打結,但臉上還笑著,說不生氣,“我知道他是一片真心對我,再說事到如今,也沒有迴旋的餘地了,你如實告訴我,不過讓我心裡有數罷了。”
素節是個單純的姑娘,聽她這麼說,也就相信了,喏了聲道:“上月我阿孃生日,官家舅舅過府道賀,我偶然聽見他們談話,正說起赫連阿叔找官家幫忙,藉著官家要招你入禁中,想辦法和你定親的事。原來赫連阿叔早就對你有意了,連讓你入我們公府授課,都是他託官家辦的。”邊說邊笑道,“虧得那時候咱們還合計,怎麼做才能免於進宮,結果千算萬算正好落進人家張開的網子裡,現在想想真是好笑。”
好笑麼?肅柔並不覺得,她滿心都是受了愚弄的羞愧和憤恨,赫連頌欺騙的不光是她,還有整個張家。
現在事情敗露了,可為什麼偏在這時才敗露,距離大婚也就三四日了,好像已經來不及反悔和挽救了。可氣的是官家到現在還在夥同他演戲,中秋那日她告訴他,官家送了燈籠,前一晚還現身舊曹門街,他當時義憤填膺,果真演得入木三分——他怎麼有臉!
素節看她愣神,不由喚了她兩聲,“阿姐是不是打算著力捶他?我告訴你可不是為了讓你們生嫌隙,是想讓阿姐知道,嗣王是一心愛慕你的,你不要生他的氣。”
肅柔依舊很好地掌控著自己的情緒,牽著唇角說:“我明白……都明白。”
可是究竟捶不捶他,已經不敢保證了,彼此之間本來沒有緣分,全靠他坑蒙拐騙促成,現在穿幫了,一覽無餘了,接下來要怎麼辦?
渾渾噩噩,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張宅的,進了園子直去見太夫人,太夫人那時正坐在月洞窗前看花樣子,她進門便撲在太夫人膝頭大哭起來,把太夫人都嚇壞了。
“這是怎麼了?”太夫人忙拍她的背,“好孩子,上那邊受了什麼委屈嗎?可是那個奶媽子又給你氣受了?快別哭,有什麼話告訴祖母,祖母給你做主。”
她一向是個穩當人,從來沒有失態的時候,這麼一哭把上房的人都弄得惶惶,大家遠遠站著面面相覷,不知究竟出了什麼天大的事,竟把二娘子氣成了這樣。
她不說話,坐在腳踏上也不挪動,太夫人忙讓馮嬤嬤把人都屏退,心裡也作了最壞的打算,試探著問她:“難道是介然……唐突你了?”
可她還是不說話,太夫人想著大抵就是如此了,心裡固然惱恨,但婚事也確實近在眼前,只好勉力勸解她:“年輕男人毛躁些也是有的,雖令人不齒,但三日後就成親了,你氣量放大一些,看他婚後怎麼樣吧。”
肅柔的眼淚浸透了祖母的裙子,一面對赫連頌深惡痛絕,一面又羞愧於祖母的揣測,半晌抬起頭說:“不是因為他唐突了我,是有旁的事,我心裡實在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