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起來,問:“阿姐,過幾日的金翟筵,你參加麼?”
肅柔原本也打算問她呢,恰好她先提起了,便道:“昨日我祖母叮囑過我,說一定要赴宴……縣主呢?”
縣主一本正經地擺弄著花枝,嘴裡應道:“我可不去,到了那裡被人相看,弄得我渾身不自在。”說著轉過頭來,對肅柔眨了眨眼,“只有急著挑選好門第的姑娘,才去參加那個金翟筵,阿姐不用愁,我都替你瞧著呢,將來必定大富大貴。”
肅柔不由發笑,這樣的話從年輕的縣主口中說出來,實在帶著和年紀不相符的老成。
“你怎麼知道我將來會大富大貴?”她打趣問她。
縣主狡黠地一笑,“我當然知道,阿姐要是不信,就等著瞧吧。”說罷又嘟囔起來,“我管你叫阿姐,你卻一口一個縣主,難道是不願意和我深交嗎?”
肅柔忙說不,“我只是怕唐突了縣主……”這話引得人家愈發不高興了,也只好妥協,“那往後,我就叫你素節了。”
素節說“這才對”,手上修剪花枝,修剪得興致盎然。這回果然精進了很多,客枝擰出了曼妙的姿態,也懂得以主花來點題了,最後完成,比著手說:“阿姐快看,這個插得怎麼樣?”
肅柔很實在地誇獎了她一番,“你是我見過學得最快,悟性最高的。這花籃只要再加雕琢,就能媲美排辦局的手藝了。”
也就是說差了那麼一點點,但對於初學者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素節還有些孩子氣,一高興就吩咐女使:“快把這個送給阿孃過目。”一面對肅柔道,“原本阿孃是要來看我學插花的,但今日來了貴客,抽不空來了。”
她說起貴客的時候,眉眼彎彎笑得很有深意,肅柔不查,只是隨口應了聲,讓雀藍取了一隻梅瓶放到矮几上,“先前咱們插了隆盛籃,接下來就試試最簡單的。這裡有一枝棠棣,你覺得怎麼安排才妥當?“
怎麼安排?不就是放進瓶子裡嗎……素節投壺一樣,隨手往裡面一投,才發現梅瓶太高,棠棣太矮,就像靴子裡插了支雞毛撣子,沒有任何美感。
肅柔見她愁了眉,便探手給她做示範,“花枝不夠長,或是瓶口太粗,就得藉助橫撒。”取過花剪,剪開了棠棣的枝幹,撅了一隻竹籤橫嵌進去,再放進壺中,竹籤兩端抵住瓶壁,就已經將花枝大致固定住了,再略加調整,口中喃喃道,“梅瓶插花,講究的是‘清’且‘疏’,花枝有屈曲婀娜之感。”
素節看著那歪在一邊的棠棣,感到有些茫然,正想問她怎麼個清疏法,她探過花剪咔嚓幾下,剛才還四仰八叉的枝幹,頓時就變得灑脫飄逸起來。
素節不由讚歎,心想有這麼一雙手,恐怕狗尾草都能變得別有韻致吧!可她卻有些唏噓,“瓶插最難的不是技法,而是取捨。做人也如插花,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方能成就大美。可是
取捨何其難啊,有的人瞻前顧後,有的人不假思索,所以同樣一枝花,在不同的人手裡,會呈現不一樣的形態。”她說罷,放下花剪淡然笑了笑,“大道至簡,要得越少,心境就越開闊。只要記住這一條,那麼往後插梅也好,插松也好,就能挺秀,不落俗套了。”
結果這話好像引出了素節更深層次的思考,她怔怔看了她半晌,“果真要得越少,心境就越開闊嗎?”
肅柔見她茫然,臉上的神情也忽而變得憂傷起來,簡直要懷疑自己這話是不是說錯了。雖然交淺言深是大忌,但也不能視而不見,便試探著追問:“可是因我這話讓你想起了什麼?如果願意,大可同我說說。”
素節抬起眼來,猶豫了片刻正要開口,外面忽然傳來母親的聲音,語調輕快地說:“素節的隆盛籃插得果然好,我讓人送給你爹爹過目了,你爹爹也對你大加讚賞呢。”
於是快要說出口的話又收了回去,素節站起身,重新換上了一張笑臉,說全是阿姐教導得好。言罷又朝外望了望,“貴客走了嗎?”
長公主哦了聲道:“走了,說事忙得很,等過幾日再來。”復向肅柔比手,“張娘子別站著,快請坐。”
肅柔應了聲,由女使伺候著盥了手,方在矮几前坐下,面前的花材都被收拾下去,換上了熟水和點心。
長公主笑著說:“忙了這半日,辛苦娘子了,先前我還擔心素節不服管教,又把花弄得一團糟呢。後來看見她插的花籃,我就知道這回算是請對人了,往後這惱人的孩子還要請小娘子多費心,若是她有什麼不好的,小娘子只管告訴我。”
一旁的素節聽得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