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幫猴子拉下衣服,對大嘴說:“你曉得這是哪個拍的不?”
大嘴滿臉不解:“我哪曉得。”
猴子在一旁急得直跳腳,說:“王師傅你就別賣關子了,是什麼快說啊,大嘴知道個屁啊。”
王師傅把夾在耳朵上的一支菸取下,在大拇指上頓了頓,提示大嘴:“兩個月前,一個小伢崽出車禍死掉了,還是你去拉回來的,不記得了?”
大嘴一聽恍然大悟:“哦,我想起來了。”接著指著猴子問王師傅:“你是說猴子背上這個,是那個小孩子搞的?”
王師傅點點頭:“八九不離十。”
猴子在一邊聽得雲裡霧裡,因為煙抽得多,聲音嘶啞:“你們就別賣關子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小孩子小崽子的?”
猴子不明白,我卻大概清楚了是怎麼回事,因為那天大嘴去拉屍體的時候,我正好在,所以就跟去瞧熱鬧了。
在距我們鎮5公里左右處,有個地方叫客山,客山緊挨著一條國道,這條國道的客山段,不是好地方,自我記事起,就知道此地車禍頻出,邪門的是,迄今為止,所有出車禍的車輛幾乎都出在同一個位置,我那在交警的大隊工作的朋友告訴我們,在他們統計的車禍次數中,98%發生都在這裡。
要說這路段彎急坡多也就算了,可偏偏是條直得不能再直的柏油路,車禍出得也離奇,不是側翻打滾就是四輪朝天,可車胎卻都是好好的,並沒有發生爆胎或其他什麼易導致翻車的事故,就這麼平白無故的。當地的司機都知道這地方邪門,雖然這地方一馬平川,但開到此處都會很自覺的放慢車速,因此出車禍的車子,大都是外地牌照。
那天下午3點多鐘,我和大嘴在殯儀館外面打羽毛球,激戰正酣,副所長跑來叫大嘴,說交警隊來電話,客山出車禍了,是輛中巴,當場死了個小孩,要大嘴去拉。我跟大嘴來到現場,一堆人正在圍觀,那輛出事的中巴車橫臥在馬路中央,傷者已經被送往醫院,周邊散佈著玻璃碎渣和點點血跡,旁邊放著一具小孩的屍體,上半身被衣服蓋住,露出兩條血跡斑斑的腿,褲子幾乎被撕裂成布條,鞋一隻不剩,頭部下方漫滿了鮮血,一直流到路邊的排水溝裡。
在把他抬進車的時候,我看見他血糊糊的右手耷拉下來,三根手指被壓得糜爛,剩下的兩根死死地勾住手掌,如果我沒有記錯,殘餘的手指應該是食指和小指,而猴子後背的印子,正是一個只有食指和小指的小孩掌印。
猴子聽完這些,目瞪口呆,把腦袋撓得吱吱響。我說:“這麼說,那天晚上我們招來的壓根不是筷仙,而是這個小孩子的……”我看了一眼猴子,把“鬼魂”兩個字嚥了回去,而猴子此時,已是臉色慘白。
王師傅把在手上把玩了半天的香菸點上,說:“我估計,這小鬼沒什麼惡意,被你們三個碰巧招來,覺得好玩,後來猴子把筷子打掉,估計把他嚇到了,要跑,跑的時候推了猴子一把,就留下了這個。”
聽王師傅這樣說,猴子的臉色稍有好轉,但依舊憂心忡忡,一張嘴溜出幾個問題:“那我背上這玩意怎麼辦?會不會中邪得病?怎麼去掉?要不要去給這小孩上柱香燒點紙什麼的?”
王師傅沉吟了會 ,抽了幾口煙,說:“燒點錢給他是應該的,畢竟你們把他嚇著了……”
猴子打斷王師傅說:“我操,只聽說過鬼嚇人,沒聽過人嚇鬼,這小鬼還差點把我們嚇死!”
大嘴拍了下猴子:“別打岔!”
王師傅彈彈菸灰,接著說:“至於猴子背上這個印,我就不知道怎麼搞掉了。”
猴子差點暈倒:“哪我不是死定了?!”
王師傅拍拍他,說:“不要急嘛,我不會,有人會嘛,土凹有個老頭,姓黃,對這方面很在行,你們可以去找找他,應該可以搞掉,畢竟那小鬼也是無意的。”
猴子一把拽起大嘴,說:“走,趕緊的,送兄弟療傷去。”
我說:“急什麼,先給那小鬼燒點紙吧,不然治好了,回頭再找你摸上一把。”
猴子一拍腦袋,說:“對對對,大嘴,拿點貨來,我們去給他燒點,哦,對了,王師傅,你知道那小鬼埋哪吧?”(注:我們稱紙錢元寶蠟燭之類的東西為貨)
小鬼的墳很簡陋,才兩個月的新墳,墓前沒有花圈,沒有貢盤,只有一小撮未燃盡的元寶和草紙,被雨水浸泡成一團黑乎乎的疙瘩,一塊用細竹竿挑起的招魂幡,在淒冷的山風中悠悠擺動,地上依稀可見鞭炮殘屑。從碑文上我得知,他姓趙名得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