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了這種氣氛,平乏單調的小村生活有了新鮮的刺激,有了興奮和談論的話題。連五歲的兒子也知道了###這個名字,一勁兒問我他是什麼人。我說他是有錢人,我在內心對他滿懷嫉妒。我在工地累死累活的幹,出賣力氣和自尊,受著包工頭的壓制和盤剝,才能掙得那麼一份血汗錢。可他卻靠著教人比比劃劃,銀子大把賺,世上的好事都讓他一個人得了,真是老天不公。
就在我回村的這天夜裡,五歲的兒子忽然半夜醒來,鑽進我的被窩,抱著我,說:“爸,我害怕。”我問:“你怕什麼?” 他說:“怕地震。”我想說我也怕。但我沒有一個懷抱可躲藏。
我這次從工地回來,知道了於井鈞的一些死因。或者說他的死,對我來說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了。他僅僅比我小一歲,上學時在我的下一班。那時學校的校舍不夠,兩個班級分上下午班,於井鈞上午上學,我下午上學,他們班放學了我才去。於井鈞在學校不是一個聽話的學生,常常曠課,早上揹著書包到我家來,一直玩到放學時間才回家。長大後,瘦小的於井鈞長成了一個很標誌的小夥子。團團的臉,愛笑,笑時露出兩個可愛的小虎牙。在外面脾氣很柔和,討人喜歡。在家裡脾氣卻很乖張,有一次喝酒和父母吵架,用拳頭把家裡的玻璃都打碎了,自己的手也弄得鮮血淋漓。另一次,他想賣家裡的豬買摩托,家裡不同意,後來豬掉價賠了錢。他便大鬧,要跳井。後來終於買了一輛破舊的輕便摩托,連下地幹活都騎著。於井鈞十七八歲時,便開始談戀愛,常有女孩來他家裡找他。在他二十歲時,他又和村裡的小雪姑娘談上了戀愛。小雪是一個很可愛很美氣的姑娘,想起她,我就會憶起我那已逝的青春;那如夢如幻的年齡;那一個個春天的日子,抽芽泛綠的楊柳,美麗溢盈的陽光,融化的春水,黃昏時,繚繞在村口的炊煙。這一切都因為有了她而變得更加有生氣和有意義,但她卻和於井鈞扯到了一起。後來的一切都如寓言般應驗,當初不顧家裡人反對,而嫁給於井鈞成了她終身的遺憾。而她在於井鈞之死這件事情中,是否像人們懷疑的那樣,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必定要成為一個迷了。於井鈞結婚後,就離開村子,先後幹了賣肉,開飯店,開修理鋪,跑運輸等多項行當。不僅沒有掙到錢,反而,欠了一身債。又回到村裡,住在兄弟家。他已不再像從前那樣愛笑,,變得沉默寡言。有時會說出一些讓人驚異,又讓人莫名其妙的話。走路時,老低著頭,不愛搭理人。但脾氣仍然很大,有一次竟拿刀要殺兄弟媳婦。但和外面的交往仍然不斷,有時陌生人到他家裡來,他也到外面去。在死之前,他曾在村裡失蹤了十幾天,連老婆小雪都不知道他去了那裡。回來後,於井鈞變得更加沉默,對誰都不說一句話。可就在人們胡猜亂想時候,他忽然死了,死在村外一條壕溝裡。嘴唇發青,像是中毒而亡的樣子。有人懷疑是他殺,而且和他老婆小雪有關。因為在於井鈞死後,她並沒表現出多大的悲傷,而且,在不長時間,她就又和一個經常來家裡的男人勾搭上了。 更多的人傾向於他是自殺,都認為他的精神有點問題。也有人認為他是###功痴迷者,他的死及平時的反常行為和舉動,就是最好的證明。但他真正的死因也許永遠不會有人知曉了。
小宋帶來於井鈞死訊的那次回村,是回去看他的哥哥。他的哥哥被診斷出肺癌已有數月,近來狀況越來越嚴重,癌細胞已擴散到淋巴。小宋說他這次回去,他的哥哥抱著他大哭,他知道他怕死,不願意死。小宋對我說這些話時,我們倆躺在潮溼發繡的工棚子裡,外面攪拌機發出永不停歇的轟鳴聲,人的喊叫聲。黑暗中,我感覺到小宋哭了,淚水向四周無聲滲透。我的眼前出現這樣一圖景,不大不小的風輕鬆的吹過,一隻很小的鳥在很高的天空飛,道上走著一兩個人。道旁蹲著小宋的哥哥,面色清瘦而憔悴。我說:兩個月前,我看見過你的哥哥,他蹲在道旁,我和他打招呼時,他一副無助的樣子。 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真是一件讓人難受的事。
小宋的哥哥在入秋前死去,他是今年死去的第五個人,他們年齡分別是六十七歲,八十歲,五十四歲,二十八歲,三十六歲。與此同時,一個投資七十萬,佔地十六畝的招商專案,也在村裡破土動工。小村呈現出熱鬧繁忙的景象,掩蓋了細微的死亡。
出殯
出殯
硃紅色的棺槨在雨後陽光的照射下格外鮮豔,綠樹清新,土地肥沃,美麗的天空顯得深柔而高遠。空氣中散發著泥土和雨水混合在一起的新腥的氣息,一切都讓人感到新鮮和喜悅。棺槨抬起,人們拖拖沓沓的在後面跟隨,幾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