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上再也沒有什麼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了,他絕望,但不悲哀。來到外面,李文軍也從窗戶進了屋,沒到兒子跟前,先把插著的門開了。聽到動靜的鄰居鄭永來跑過來,看到跟前的情景,也大驚失色,說還不快去找大夫。李文軍一聲不語的走出屋,去找村裡的醫生。屋裡又來了幾個左鄰右舍的人,有人說村裡的醫生能幹什麼,還是趕快送走吧。也有人建議等醫生來處理一下子再送走,現在肚子上的刀先別動。春玲一時也沒了主意。村醫生很快就來了,一看就說:“趕快送走,這我能處理了嗎,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春玲讓李文軍去找車,李文軍說:“還是你去吧,我在這兒看著他。”從春玲手裡把身體軟綿綿的兒子接過來,一時間,李文軍覺得眼前的兒子很陌生,怎麼也記不起他小時候的抱他的模樣。
春玲跌跌撞撞昏頭昏腦的先到了陳壽文家,陳壽文聽完情況後,馬上說:“不是我不給你送,這四輪子一顛躂不把人顛完了嗎。你去木廠找孫百書,李老大都行,他們的轎車又快又穩,,一會兒就能到鎮上了。這種事他們再著忙也能給跑一趟。”春玲又奔向木廠,在道上,碰見從賣店回來的孫百書媳婦。她上前就求人家跑一趟,孫百書媳婦驚訝之後,說車不在家,今天孫百書出門辦事去了。告訴她李老大在家,讓她快去,不然說不上什麼時候就走了。
李老大的木廠佔了大約十幾畝地的面積,西面一流三十多米的房子是細木工車間,北面八間正房住人和堆放成品,東面一溜棚子加工木材和扒膠合板。院裡也堆得滿滿的,除了原木外,還堆著成垛的膠合板和碼得整整齊齊的細木工板。春玲進院時,在帶鋸旁,幾個人正往一輛車上裝破好的棚楞和棚條,一個人說:“回去最少得弄個十斤重的肉食雞,小的不要。”另一個人說:“還得弄個肘子。”旁邊的胖子說:“肉食雞肘子算什麼,等我蓋完了房子搬家時,弄它五十席,到時候我都給你們送請柬,你們可都得到場啊。至於花多少錢,自個照亮著,別把我吃賠了。” 這時,有三個人推著一輛裝著一大摞細木工板的板車過來。春玲向其中一個人打聽老闆在哪兒,那個人用手一指,說:“在那兒吶。”李老大正比劃著讓一輛貨車往裡倒,道兩邊都是東西,車倒得很慢,李老大在車後側手一下一下小心謹慎的往後招。春玲一下子很膽怯,眼前的與兒子生死無關的忙碌景象讓她清醒,回到現實。他畏怯的走到李老大跟前,等車到了位,李老大手一按,車停了。春玲眼淚汪汪的上前,畏畏葸葸把情況說了,李老大愣了一下,沒有像別人那樣多問,衝院裡一個幹零活的年輕人喊了一聲:“洪成,你過來。” 年輕人放下手裡的活,走過來。李老大指了一下春玲,說:“你開上車跟她走,送一個人上醫院。完事之後到商貿工地看一下,找大劉,問他我送的那幾車模板的款子準備好了沒有,我打了好幾次電話,他都關著機。”又轉身問春玲:“你去那個醫院?是去鎮裡吧。”
李建平被送到醫院不到半日就死了,李文軍的母親聽到訊息一下子病倒了。開始時還罵兒子,唸叨孫子,後來也不罵了,孫子也不念叨了,只要人給她看病。說在家幹打吊瓶也不好,要去省裡的大醫院。沒人理他,她就說:“我知道你們心疼錢,電視上當媽的為了給孩子看病能賣腰子賣血,當兒女的咋就捨不得錢救你媽一命。你媽不願意死,你媽還想看看這個花花世界哪。”
李文民去找哥哥商量,李文軍顯得有些萎靡不振,好半天沒吱聲,想了一會兒,才說:“這事兒我是管不了了,自己家裡的事還顧不過來納,你愛咋辦就咋辦吧,我是真的管不了了。” 說著,就去找煙抽。自兒子死了以後,他學會了抽菸。見哥哥這個樣子,李文民站起身往外走,李文軍又把他叫住了,說:“這兒就咱哥倆,我說幾句話,你愛聽就聽,不聽就算了。咱媽的病好不了了,都快八十的人了,也別再往她身上搭錢了。上大醫院,那得多少錢,就是有錢也造窮了,別說咱這沒錢人。在家打打吊瓶,說不上還能好哪。”李文民沒有吱聲,心情沉重的出來。外面是一個明朗的世界,道旁人家的門前拴著幾頭牛,悠閒的吃著柴葉,一隻半埋在土裡的白色方便袋隨風顫動,教會里傳出傷感動人的唱詩聲,一架飛機從頭上轟鳴飛過,漸去漸遠,深柔廣大的天空顯得很乾淨。
之十六
兒子壽武的家住在四樓,可秀蓮怎麼都覺得是三樓。她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也沒好意思問兒子兒媳。小兩口都上班,家裡就她一個人,兒子說要是在家待著悶了,就鎖上門,出去走走,看看大街,到附近的公園逛逛。但也別走得太遠。但秀蓮很少出門,壽武給她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