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雀斑的得克薩斯人是三句話不離一個“他媽的”;而瑪裡諾呢從芝加哥來的一個嚴肅的義大利人脖子上永遠掛一個耶穌受難像,連“該死的”也從不說一聲;可是他們幹活的當兒,配合得象一對雙胞胎,讓潛艇一英寸一英寸地安穩上升。
“好!保持這高度!這就行啦!”胡班提高了嗓門,聲音很響亮,幾乎是狂熱的。“乖乖!我的老天哪!記上!前緣進入角右舷四十度。降下潛望鏡!”
一陣沉默。揚聲器中傳來劈啪一聲響。
“乒乒”
艇長的聲音傳遍了肅靜的潛艇,這聲音不動聲色,但是有戰鬥的激情在內:“全體官兵注意聽著。我艇已發現三艘列成縱隊的大型運輸艦,由兩艘驅逐艦護航,位於左舷船首一個羅經點。在所有這些軍艦上,都飄揚著太陽旗,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那邊水面上一片燦爛的陽光。一點不錯!我要採取正交進迫航向。艇首魚雷發射管作好準備。”
拜倫兩肩兩臂起了一陣**辣的針扎的感覺。他聽見埃斯特和艇長在爭論射程的問題。他背後的潛望鏡突然冒了起來,隨即又縮了回去。只聽見司令塔裡有一番迅速的討論,是關於桅頂高度的問題,跟著艇長催促航信士官給他識別手冊。回聲測距器叫得越來越響、越來越尖了,螺旋槳聲也更大了。拜倫過去常使用魚雷發射資料計算機,因此在他頭腦裡很自然地出現了三角學上的關係。在自動航跡推算描繪儀上,問題很明白地擺了出來:“烏賊號”由一個移動著的光點來表示,敵艦的航線和潛艇的航線由兩條向心鉛筆線來表示。可是目標的路線是鋸齒形的。這些運輸艦正在作“之”字形前進。據埃斯特估計,它們仍然在魚雷的射程之外;或者按照船長的判斷,它們已勉強進入射程。他們兩個都是根據桅頂高度推測距離的行家。在潛艇中,沒有比他們更精確的測距儀了。運輸艦在作“之”字形前進,它們的速度比在水下爬行的潛艇快得多。
司令塔裡寂靜無聲。整個一條艇上一片肅靜。現在一切聲響都來自艇外,機器的嘈雜聲,日本船的聲納在探索時發出的聲響。
乒!乒!乒!乒!
“升起潛望鏡。對了,他們來啦!他們掉轉頭來啦!記上!距離四千五百碼。記上!方位零二零。記上!前緣進入角右舷七十度。降下潛望鏡!”
停了一會。擴音系統裡傳來了船長壓低了的、急迫的聲音:“現在,全體官兵,我準備發射啦。把艇首發射管的外蓋開啟。”
司令塔裡是他原來的聲音:“媽的!非常好的目標,‘夫人’,可是在射程之外。照這個前緣角度我們很難接近日本船。運氣真壞啊!”
“艇長,我們為什麼不可以慢些放魚雷,跟蹤一陣再說?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走‘之’字形路線,前進的速度就降慢了。也許我oj可以追上去,縮短距離。”
“不,不,不。我們的機會是在眼前,‘夫人’。他們開足馬力,每小時走十五海里。如果他們再掉過頭去,我們怕會趕不上這幫狗雜種了。我有了進攻目標,也有了進攻方案,我打算現在就發射。”
“是,長官。”
“發射管的外蓋已經開啟,長官!”
“很好。慢速發射!”
拜倫全神貫注在保持規定的深度上,因此幾乎不大理會到這一回可是真槍實彈:並不是在發射一個有黃色彈頭的假魚雷,而是在用裝上梯恩梯彈頭的魚雷去轟擊滿載日本兵的運輸艦。除了聲納發出的聲響不同以及緊張得簡直透不過氣來,
這跟海軍學校的進攻訓練,或是海上的演習沒有什麼兩樣!現在情勢按照熟悉的老
路子,發展得多快啊。胡班甚至採用這種慢速發射命中“利區菲爾德號”而獲得“優等”。
“升起潛望鏡!記上方位零二五。距離:四千碼。降下潛望鏡!”
用慢速發射,瞄準起來比較困難,失誤的機會也比較多,魚雷的尾波也更有可能被敵人發覺。這是胡班在戰時第一次用慢速發射魚雷,他作出這一個決定,實在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他當了十五年海軍軍官,十年和平時期幹得十分出色的潛艇人員,有了這麼深厚的底子,才能想出這個點子來……拜倫的心怦怦亂跳,他嘴幹得象塞滿了一口灰塵……
“發射一!……發射二!……發射三!……發射四!”
照例一陣顛簸和一陣水浪聲,一個個魚雷從“烏賊號”發射出去了。
“升起潛望鏡。乖乖。四條尾波!四條漂亮的尾波,火熱一團直奔而去,一切正常。降下潛望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