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中冷餓交加,她僅剩的一點體力早已消耗殆盡。使她撐下去的,是救人的信念,還有心中燃燒的一團火焰。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可以這樣?是因為她不懂分寸,阻礙了某些人的青雲之路?因為她出身寒微,不配與出身高貴的人為伍?因為她命如螻蟻,即使被犧牲了也無所謂?因為她自不量力,非要從端王妃手中救下自己的姐妹?因為她自視過高,竟然期盼用自己的委曲求全。換來夫君的真心愛慕?
不錯,繼二孃和潘世昌之後,這一夜。她再次嚐到了怨恨。呵,那些將她推入這般境地的人,今夜是不是睡得極為安穩?
一陣眩暈感襲來。她拼命瞪大眼睛,告訴自己一定不能暈過去。因為端王妃有言在先。一旦她暈厥不支,這個遊戲便宣告結束。不過,還好她有隨身空間,每當她昏昏欲睡,便會自動進入隨身空間,也就可以隨時選擇回到現實,讓自己重新清醒過來。
隨身空間裡的悠閒、安逸。與現實世界裡的冰冷、殘酷構成了鮮明的對比,有時她真的不願讓自己醒過來,面對這寒意重重、悽清死寂的秋夜……
黎明時分,雨勢稍歇,熙春閣的使女開啟院門,頓時驚訝地捂住了嘴。只見府裡的少夫人動也不動地跪在院前,一身溼衣緊貼著身軀,身子微微向前佝僂,一雙杏眼死死瞪著,佈滿了血絲。兩片唇瓣烏青烏青,不可遏止地微微顫抖。
少夫人當真冒雨跪了一夜!這個驚人的訊息很快就傳到了端王妃耳中。
“什麼?你說什麼?蘇氏她真的跪了整整一夜,片刻也沒有暈過去?這,這怎麼可能呢?”端王妃駭然失色。
“回王妃的話。奴婢問了好幾個暗衛,都說確實無疑。昨兒夜裡有好幾次,少夫人眼看著就要暈過去,身子都栽倒了一半,但是下一刻馬上又挺了過來!她如今的模樣十分可怖,若是不出意外的話,她恐怕還會這樣跪下去!王妃,您看是不是……”紅英、紫霞小心翼翼地答道。她們不敢說得太多,免得流露過多的同情。
端王妃掃了一眼裡屋,端王爺身著中衣,正在洗漱。昨夜,她好不容易留住了夫君的人,這還是十幾年來的第一次!所以,一定不能掃了夫君的興!倘若夫君出門時,見著婉媚此刻的尊容,說不定會對自己心生不喜,那可就太不值得了……
“罷了,趕著天色還早,趕緊將她送回紫竹軒!”她嫌憎地皺眉,低聲吩咐道。
“是,王妃!可是少夫人性情頑固,若是她堅持不肯起身,那該如何是好?”紅英、紫霞硬著頭皮問道。
“哼,你們兩個跟了我多少年了,這還用問麼?把那個什麼興慶家的一起送回去不就完了?”端王妃不耐道。
紅英、紫霞對視一眼,“是,王妃!”
就這樣,婉媚終於躺到了自己的床上。跟她想的一樣,紫竹軒的下人們遠遠地守了她一夜,只是懼於端王妃的淫威,一直不敢上前。但當興慶家的終於放了出來,荷衣、銀屏等人丟下傘,一個個流著眼淚,搶上來背起了婉媚。可是,那突如其來的溫暖一碰上她冰涼的身子,她便神經質地打起了哆嗦。
興慶家的、荷衣等人擦著紅腫的淚眼,聽著清霜姑姑的指揮,把她放進盛滿熱水的浴桶裡,給她揉捏幾乎僵硬的四肢,喂她喝下薑湯和小米粥,然而她的面容始終呆呆的。這下清霜也沒轍了,和荷衣她們一起,一遍遍地喚著她“夫人,夫人”。可惜那些聲音聽在她耳裡,只是一片嗡嗡亂響,飄渺遙遠。
從水裡出來,荷衣等人又給婉媚蓋上厚厚的被子,但卻發現她的身子仍在不停地顫抖,雙腿也是一直彎著,伸不直了似的。而且她的雙眸還是睜得大大的,一點也沒有要入睡的跡象。
她們終於醒悟過來:少夫人沒有發燒,沒有傷寒,比發燒、傷寒更可怕的是,她好像嚇傻了,失眠了!
“怎麼辦?要不要去請大夫?”荷衣憂心忡忡地提議。
“是要去請大夫,可就怕大夫下了斷語,反而更加不利呀!”清霜含蓄地出言提醒,她擔心婉媚這模樣,會被人說成是瘋魔了。
“那麼,還是趕緊告訴王爺,請王爺來定奪!”采薇想出了一個法子。
嗯,這倒是個正理!眾人一致透過,正要去來琛堂稟報,卻見房門一推,一條人影一陣風一般捲了進來。
“婉媚,婉媚,你怎麼樣?”應嘯天直奔床邊。他的嫌疑已解,重新穿回了緋色公服,第一時間趕回王府,風塵僕僕,面色急亂。
可是被子裡的婉媚眼神呆滯,對他的呼喚充耳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