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
柳姨娘的身孕已經到了四個月上,腹部漸漸顯形。婉媚偶爾也去絳雲樓看她,但之前清霜姑姑在時,這卻是絕不允許的,因為“小姐是主子,姨娘是奴婢”。
可是在柳姨娘處,婉媚總能聽到一些蘇老爺不願意告訴她的事情。
比如說,在妙音庵修行祈福的二孃潘氏和三妹婉嬌,曾經多次差人送信給蘇老爺,說是已經真心悔改,請求早日回府,蘇老爺均冷言冷語地回絕了,又命李管家加派人手,加緊看護。
又比如說,二妹婉嫣在墨蘭居哭著喊著說想孃親妹妹,還輕生了好幾次,皆因張媽媽為人靈醒,應對及時,並未鬧出事端。婉嫣絕食,張媽媽便撬開她的嘴強灌。怕她割脈,張媽媽又將一切尖銳的物事全都蒐羅了去。至於吞金、上吊等,也各有防範之法。
柳姨娘言下頗有些擔憂,意思是再這樣下去,蘇老爺也快頂不住了。婉媚雖然也感到唏噓,但還是狀似無意地說“姨娘若是偶有心慌多夢、胎象不穩之狀,爹爹必然不敢大意”,柳姨娘茅塞頓開,欣然從其計。
家事煩擾不堪,應大人卻對她張開了懷抱……婉媚嘆息著回到紫竹軒,期待自己的婚期快快來臨。
048 大婚
過大定之後,端王府曾命官媒齊大娘子、幕僚容雲鶴等人,持“請期禮書”去蘇家,與蘇老爺商量迎娶日期。婉媚的歸寧之期遂定在十月初二日。
大婚前一日,蘇家發嫁妝,彩頭、金銀、箱籠、衣被,滿滿當當,正好也裝了八十八副紅綢擔子,與聘禮分量相當。又請了婉媚的大姨母徐採玉等“好命人”,前往新房“鋪床”。鋪床時,一邊說吉祥話,一邊掃床、掛紅幔帳、鋪鴛鴦枕、龍鳳被,末了還要撒床,將花生、桂圓、蓮子、紅棗等乾果鋪撒在錦被之下,取義“早生貴子、連生貴子、兒女雙全”。
到得大婚當日,婉媚早早起來,淨身沐浴。浴湯中溶入菊、柚、松、竹之香,沐浴半個時辰,以示潔淨、好運。
其後,徐採玉代行母職,給她絞臉、梳頭。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婉媚端坐鏡前,凝望著姨母那張肖似母親的面孔,眼淚不知不覺湧了出來。
徐採玉含淚打趣道:“傻孩子,哭什麼,這還不到哭嫁的時候呢!”
婉媚笑了起來,哽聲喚道:“姨母!”自己雖有繼母,卻堅決不願她出席……唯有請姨母出面,代替故去的母親,送別今日的自己!
徐採玉嘆道:“我兒,能親手送你出嫁,也是姨母我的榮幸!施衿結縭,原是你孃的心願,如今我替她做了,她在天上也能看見!”
兩姨甥哭了半晌,徐媽媽等人也在一旁揮淚。婉媚重新洗過臉,細細妝扮,穿上大紅嫁衣,戴上紅豔豔、金燦燦的鳳冠霞帔。
徐採玉見她容光煥發,點頭讚不絕口。復又屏開眾人,含蓄說明閨房之秘,羞得她滿臉通紅。
隨後,大紅喜帕一蓋,她眼中不能視物,心中亦百感交集。想不到忽忽數月,自己真的擺脫了待嫁之身,即將嫁作人婦。稍後,自己將拜別老父,離開生活了十八年的蘇園,離開熟悉的思玉閣、紫竹軒,離開朝夕相處的徐媽媽,把自己全部的未來,託付給那個只見過數面的男子……
過了午後,仰賢堂那邊傳來“叮咚哐啷”的吹打聲和“噼裡啪啦”的鞭炮聲,是應大人上門迎親來了!她心中一顫,不自禁地有些緊張。
徐採玉握住她的手,“我兒,吉時已到,新郎官已經喝過了女婿湯,客人們也已經用過了惜別宴,你也該出發了!”
婉媚順從地起身,在蓋頭之下無聲地哭泣。別了,蘇園!別了,從前!
在仰賢堂,有人在她的手裡塞進了一樣東西,柔軟紅豔,原來是紅綢的一端。這紅綢象徵著月老的紅線,她垂下眼,看到了一截金繡的大紅衣襬和一雙嶄新的皂靴。
有人扶著她,面向中堂而立。只聽引贊唱道:“新郎新娘就位!跪!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婉媚依言而行,久久才抬起身來。
“岳父大人!”她身邊的男子朗聲喚道。
“爹爹!”她也深情喚道,聲音中有羞澀,更有離愁。
“好,好,好!”蘇老爺笑容滿面,眼淚卻隨之滑了出來。
官媒齊大娘子是個尖嗓子,像喜鵲一般歡喜道:“賀喜新人!賀喜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