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熒青光,握柄和護手滿布螺花紋,造型高雅古拙。寇仲忽然跪下, 咚!咚!咚! 連叩三個響頭,伏地道: 師公在上,孃的恩情我寇仲永誌不忘,縱使師公一心殺我,寇仲絕不敢怪怨師公。 傅採林沉默片刻,柔聲道: 起來! 寇仲從地上彈起,目光投往高坐亭上的傅採林。傅採林仰首夜空,雙目射出沉痛悲哀,道: 我年過八十,始收下君婥這個徒兒,想不到造化弄人,唉!俱往矣! 目光回到寇仲臉上,淡然自若道: 少帥怎曉得我要殺你? 寇仲苦笑道: 師公難道是要找我來聞聊解悶,又或傳兩手奕劍術的精華嗎?只從師公稱我為少帥而非小仲,可知師公你心意已決,小子只好捨命陪師公。 傅釆林不解道: 對著蘇文你可慷慨陳詞,分析利害,把他打動。因何面對我卻一副甘心認命的神態? 寇仲道: 我想說的話,蓋大帥該早代我轉稟師公,我怕師公不耐煩,故不敢重複。 傅採林微笑道: 有道理!不過你仍未直接答我的問題,你怎知我要殺你?或者我會因蘇文的傳話回心轉意? 寇仲正容道: 那純是一種刀手的感應,自我見到師公獨坐亭內,小子立知此戰難免,沒有甚麼道理可言。 傅釆林點頭道: 說得好!難怪畢玄奈何不了你。聽說你曾得';天刀';宋缺親身指點,天刀之名,我傅採林聞之久矣,希望可從少帥刀法中得窺天刀之秘。 寇仲露出燦爛笑容,道: 希望小子不會令師公失望,小子更斗膽請師公指定條件,假設小子能透過考驗核試,師公便放我一馬。如我落敗,則任從師公處置,例如廢去我武功諸如此類,那師公和我都會愉快些兒。 傅採林啞然失笑道: 難怪君瑜說你鬼馬,君嬙斥你為狡猾,秀芳的評語則是足智多謀,念在君婥份上,只要你能在百招內迫我離座,明天我便立即回國,再不管你們的事。 寇仲哈哈一笑,忽然舉步登階,直抵石桌另一邊,安然坐下,欣然道: 劍如棋奕,此桌恰好作為棋盤。 傅釆林不但不以為意,雙目還不能掩飾地露出驚詫神色,點頭道: 智慧果然異乎尋常,只此一著,立令勝負難測,若有人旁觀,必以為少帥是因心一局氣傲,不想佔我便宜,事實卻剛好相反。 寇仲目光投往橫擱桌上的奕劍,嘆道: 因為你老人家是我的師公,而我和子陵自從娘處曉得奕劍術三字後,不斷研鑽推敲,不知算否小有所成,但至少想到奕劍術的每一種可能性。以師公的絕世劍術,坐著不動和騰挪閃躍並沒有分別,大小遠近也沒有分別,對嗎?請師公指點。 傅採林閉上雙目,臉容立即變回無比的醜陋,柔聲道: 在我活過的日子裡,我一直為某一種秘不可測和不得而知的東西努力尋找、思索;我隱隱感到這東西存在於思感某一秘處,在某一剎那至乎感觸到它的存在,而它正是生命的意義,可以為我打破平庸和重複的悶局。而在我作出對此思索的同時,我從仇恨罪惡和爭權奪利的泥淖中爬出來,清楚看到存在於人與人間種種醜惡和沒有意義的愚蠢行為;看著其如何構成人的陰暗面,如何破壞生的樂趣。少帥明白我的意思嗎? 寇仲籲一口氣道: 不但明白,還聽得非常感動,師公要找尋的是開啟人身內那神秘寶庫的鎖匙。 傅釆林猛地張口,立變回古拙奇特的懾人容相,凝視他道: 傅釆林不但不喜歡戰爭,且厭惡戰爭,可是在亡國亡族的威脅下,卻不得不作出反擊。若你與君婥全無關係,我可以因憐才而放過你,但因你的生命和武功均來自君婥的恩賜,反令我不得不親手除去,皆因你是由我而來,我當然須負上責任。 寇仲開始瞭解傅採林,在三大宗師中,寧道奇清靜無為、謙虛自守;畢玄一派突厥人強悍暴力的作風,冷酷無情;傅釆林則是專情至性,畢生尋找最美麗的某種事物。苦笑道: 師公你既一直在尋找美好的東西,因何處置我卻不能循此一方向去想,難道不相信我寇仲確有化解民族仇恨的誠意嗎? 傅釆林淡淡道: 蘇文肯接受你的和議,皆因他深信少帥是言出必行的人,而他則是從自身的利益考慮,判斷出與你和解對他有莫大好處,且認為你最後將成為中土的霸主。他的想法我完全同意,只不過看眼點不同,我想到的是整個民族的長遠利益,想到由你一手建立的強大帝國的可怕處。凡人皆要死,死後又如何?對我們來說,只有重現楊隋之前中土四分五裂的局面,我們才有和平安樂的日子。楊廣正是最好的例子,一旦中土強大,就是中土以外的國家遭殃的時候,而眼前卻是我傅採林為我國奠立長久和平的唯一機會。 寇仲咽喉艱澀的道: 這麼說,師公是鐵定要殺我。 傅採林微笑道: 正是如此! 桌上奕劍忽然跳起來,落入傅釆林手上,同一時間,寇仲把井中月連鞘橫舉胸前,一手握鞘,另一手抓著刀把,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