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這次既能為母親除掉一個勁敵,又能為自己找個便於掌控鎮北侯府的傀儡,卻沒料皇上會忽然重用關家父子,將她全盤計劃統統打亂。有了強而有力的靠山,待要拿捏利用關素衣,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但是很快,她便低聲諷笑起來。傾城絕世又如何?滿腹才學又怎樣?終究敵不過孃親的魅力。哪怕入了宮,成了皇上的人,只要孃親隨便遞幾句話,就能叫爹爹死心塌地。也不知孃親在信中寫了什麼,但總歸不會讓關素衣在侯府好過。
“走吧,該去佈置喜宴了。今天那老東西彷彿很高興?也不知過幾天她還能不能笑出來。”趙純熙快走兩步,語氣刻毒。
丫鬟知道她口中的老東西不是旁人,卻是她的嫡親祖母孫氏,故而不敢接話,只當什麼都沒聽見,兀自垂著頭在前引路。
大宮女回到宮中覆命時皇上還未離開,只得把滿肚子話憋回去。葉蓁似乎很想拉住她詢問趙陸離的情況,卻在伸出手的一瞬間及時收回,轉而用力揪緊被褥,眼裡滿是悽楚的淚光。
霍聖哲見她眼瞼低垂,容色蒼白,眉心因常年愁苦而留下幾條細紋,孱弱的身體彷彿隨時會垮塌,終是替她詢問,“趙侯爺可曾讓你帶話?”
大宮女連忙跪下回稟,“啟稟皇上,啟稟娘娘,侯爺只說讓娘娘保重。”
“這就完了?”葉蓁急切追問,彷彿意識到不妥,用忐忑的目光瞥了皇上一眼。
霍聖哲不以為意,將大手覆蓋在她青筋遍佈的冰冷手背上,輕輕拍撫了幾下。這是一個很尋常的,代表著安慰與關懷的動作,卻令葉蓁欣喜若狂。她勉強壓抑住幾欲沸騰的歡悅,卻偏偏要擺出為情所困、傷心欲絕的模樣,五官扭曲糾結,看上去似乎對趙侯爺極其在意。
大宮女一面感嘆自家娘娘太會偽裝,一面搖頭道,“啟稟娘娘,沒了。”
葉蓁彷彿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前傾的身體猛然仰倒在軟枕上,雙眼直視頭頂的床幔,好半天回不過神,眼瞼開合間,大滴大滴的淚珠掉下來,沾溼衣襟和被褥。霍聖哲從來沒安慰過女人,衝白福擺擺手,便有內侍遞上一條玄色手帕。
“別哭了。你本就因餘毒未清,身體虛弱,若是憂思太過,恐會加重病情。如今他已續娶,你已入宮,便各自安好,勿再惦念吧。”他邊說邊將帕子遞過去。
葉蓁用顫抖的指尖握住手帕,看似垂頭擦淚,悽苦無比,實則嘴角上揚,心中雀躍。“各自安好,勿再惦念”,陛下這是決定拋開那些不堪往事,好好跟她過日子嗎?陛下身邊雖然從不乏女人,他臨幸過的卻只那麼幾個,而能與他說上話的,數來數去也只有自己而已。葉蓁早就知道,一旦想通了,丟開了,陛下定會接受她,甚至獨寵她。她從不稀罕名不副實的婕妤之位,她要的是陛下的真心,進而母儀天下。
深知對方不喜歡哭哭啼啼的女人,葉蓁抹了一會兒眼淚就安靜下來,啞聲道,“臣妾無事了,陛下您若有政務要忙,便先回去吧。”
她越是故作堅強,霍聖哲越是放心不下,瞥見床邊的矮几上放了許多書,順手抽出一本說道,“朕無事。你也累了,先睡一會兒,朕坐在這裡陪你。等你醒來,朕與你共進晚膳。”
葉蓁哪裡睡得著,恨不能立刻與他訴訴衷腸,卻也知道不可操之過急,於是苦笑搖頭,“臣妾睡不著,便陪您看。看書利於心靜,心靜也就什麼都不會想了。”
霍聖哲目露憐憫,卻也不懂得安慰,翻了翻手裡的書,轉移話題道,“你也在看《論語》?怎樣,可曾有什麼感悟?”
葉蓁“勉強”擠出一抹笑,“難怪皇上封孔老夫子為聖人,又贊他為天下師,拜讀《論語》後臣妾才知,世上竟有如此品行高潔的人物。”話落她指著其中一段說道,“他老人家若還在,定能助陛下安天下,濟黎民。您看這句——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該是何等胸襟與氣魄才能放此豪言。又有孟子的‘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得志,澤加於民;不得志,修身見於世,其為人處世之道著實令人欽佩,更令人深思。臣妾近來心緒煩亂,但看了二位聖人的著作,卻也漸漸感覺天地寬廣,己身渺小,些許煩惱,委實不足掛齒。”末了羞澀一笑,身上陰霾盡散。
白福聽了此話暗暗點頭,心道難怪皇上最愛來甘泉宮,諸位娘娘裡,也只有葉婕妤學識淵博,文采斐然,能與陛下說到一處。所謂的解語花,大抵便是這般。
然而霍聖哲的反應卻與二人料想的不同。他並未被勾起談興,反倒放下書,語氣略顯敷衍,“可惜朕沒那個福氣,能親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