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下方一抓,那碎裂的酒壺彷彿被扭曲了歲月,融入冰雪裡的酒水重新出現,最終化作了完整的酒壺,重新落入這大漢手中時,他身後的十萬軍兵,成為了虛無,消散了。
他神色中帶著某種明悟,下了馬,拎著酒壺邁入到了蘇銘的船上,坐在了船頭。
前一瞬還在岸邊,下一瞬已走過了忘川,到了彼岸,船頭的人似沉浸在輪迴裡,茫然的依舊坐在那裡,拿著酒壺,回頭看向船尾的渡舟人。
“小師弟……”喃喃的聲音,從這大漢口中傳出時,有雨滴落船木的聲音迴盪,那不是雨滴,那是虎子的淚。
蘇銘抬起帶著斗笠的頭,看著虎子,臉上帶著微笑,那笑容裡滿滿的祝福,使得這寒冬也不在冰冷,使得那忘川也都似乎成為了天河。
“那裡有大師兄,有二師兄,可是那裡沒有你……”虎子怔怔的看著蘇銘,依稀似乎聽到了耳邊傳來的,不知是現在還是過去的一句話語。
“虎子,不哭……”
孤舟,終究還是離去了,空空的船頭似乎映襯著船尾的蕭瑟,還有那彼岸上。虎子的身影凝望孤舟的遠去,依稀間……似乎在蘇銘的身側,二師兄,大師兄的身影也都出現,與他一起望著忘川,彷彿在用目光去留住……那曾經的第九鋒。
又過去了十年。
來個一個文生,揹著書箱,走在春天裡,手中的卷書裡彷彿藏著天地永恆的文字。於一個午後的陽光中,走到了木屋外,走到了蘇銘旁。
“算命的說我丟了生命中另一個魂,讓我順著東方一直走下去,走過山河平原。走過春夏秋冬,會看到了一條河,看到一個木屋,看到一個可以給我生命中另一個魂的渡舟人……
是你麼?”
蘇銘抬頭,斗笠蓋住了陽光,使得他的面孔在滄桑中有了模糊,他看著眼前這個文生。看著文生手中的書卷,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
這是長河,蘇銘對他承諾過,自己會將他的妻子復活。這個承諾蘇銘沒有忘記,當年的承諾是一個因,而此刻……長河的話語所要求的,則是果。
“是我。”蘇銘輕聲開口。
“那麼我生命中另一個魂。在哪?”文生看著蘇銘,問道。
“在你的手中。”蘇銘閉上了眼。許久之後睜開時,溫和的說道。
那文生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中只有那書卷,彷彿有所明悟,他將那書卷開啟,看去時……這書卷上的文字消失了,變成了一張畫。
那畫面裡有一個女子,栩栩如生,正含笑望著他,一如望了千百年,彷彿一直在等待出現在長河的目中。
“可這……只是一幅畫。”文生沉默片刻,抬頭看向蘇銘。
“你看河的那一邊。”蘇銘笑著起身,走到了船尾。
文生的目光順著蘇銘而過,看向了忘川河的彼岸,依稀間,似乎在那裡看到有一個女子的身影,正凝望這裡。
看著看著,文生的凝望化作了臉上前世的微笑,走上了船,隨著船在忘川河中前行,那身影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直至到了岸邊,直至他走下了船,看著那女子,二人相望許久,一起回頭時,已看不到了忘川河上,蘇銘的孤舟。
第二個甲子的歲月,不知不覺的,已經走過了一半,又是一年的秋季,在蘇銘的木屋外,走來了一個老人。
那老人穿著一身粗麻長衫,白色的頭髮在秋風中飄搖,臉上的皺紋很多,但那每一道褶皺中都似乎蘊含了滄桑,他走到了忘川河邊,看著河水,許久轉過頭,看向木屋下,此刻已經起身的蘇銘。
“多年前,一個文生找到我,我讓他一路向東,走過山,走過林,走過平原後,可以看到一個木屋,在那木屋下有一個人,是他要找到的人。”老者臉上帶著慈祥,看著蘇銘。
蘇銘望著老者,神色內露出在他身上不多見的如晚輩看到長輩的神情。
“阿公……”
“走吧,帶我渡過這條河。”老者神色越加慈祥,看著蘇銘時目中露出欣慰與不捨,但卻沒有將這不捨說出,而是坐在了船頭。
夕陽西下,夜幕降臨,天空出現了點點繁星,船到了彼岸。
“記住這片天空。”阿公回頭看向蘇銘,意味深長的輕聲開口。
“因為那是指引你回家的夜空……每當你找不到回家的路,你可以抬起頭,若能看到這夜空裡的星辰,你就會知道,家……已經不遠,家人……都在等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