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原意。”
船遠去,忘川忘川,隔著前世今生,隔著過去與現在,或許隔著一個永遠難相見……分不清是他送著他,還是他送著他……
這個他,是誰,蘇銘懂,二師兄懂,或許外人也懂。
渡走了滄蘭,送走了大師兄,看著二師兄遠去,蘇銘在那目光中,再次的回到了這兩甲子歲月裡屬於他的地方,那在歲月裡不再腐朽的木屋旁,只是……木屋可以不腐朽,可蘇銘的面孔,卻不再是青年,而是化作了中年。
中年的他,臉上有了胡茬,整個人帶著一抹淡淡的滄桑,只是大部分的面孔都蓋在了斗笠下,陽光照耀不到,目光也自然無法清晰看到,或許唯有面前的燭火,才可以看清這張輕嘆的臉。
雨天,似乎也快要過去,在這又一個雨夜裡,蘇銘望著燭火,轉頭是,看到了在這木屋旁,不知何年何月,開出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那花朵很美,只是在雨中瑟瑟,彷彿發抖,但卻依舊執著的盛開,那是一朵萱花。
雨中的萱,美麗中帶著堅強,如一個女子。
它靜靜的盛開,沒有濃郁的香氣,沒有雍容的華貴,很簡單,很尋常,可在這雨夜裡,在蘇銘的目中,它是唯一。
看著那雨中的萱花,蘇銘走了過去,手中多出了一把紙傘,為那朵白色的萱花蓋住了雨,那傘不大,可卻能將所有的風雨都遮蓋,彷彿給予的溫暖讓那白色的小花感受,花朵盛開的樣子,如一個蘇銘腦海中的女子在向他微笑。
那笑容很美,看著看著,蘇銘的臉上也露出了微笑,就那樣默默的望著這朵花,彷彿可以去望一生。
雨季,終究還是過去了,秋風的季節裡,蘇銘將這朵小白花裝入到了花盆裡,放在了自己的面前,用身體的溫度去呵護,成了陪伴他看著秋風的伴侶。
遠遠一看,似乎在蘇銘的身邊,有一個女子坐在那裡,與蘇銘並排,一起看著日出,一起等著日落,一起看著明月,又一起數著星辰。
隨風飄散的樹葉灑落,有那麼一片落在了蘇銘的面前,落在了他抬起的掌心內,這樹葉帶著秋色,清晰的脈絡似乎隱藏著某個人的一生,可以讓人去數一數,這脈絡的痕跡。
而秋天最美的,不是那風中的秋葉起舞,而是夕陽,帶著紅色的夕陽於天空上慢慢落下,餘暉灑落大地,將蘇銘的影子漸漸拉的越來越長,可若仔細去看卻是發現,那越來越長的影子,正慢慢的變淡,一直到夕陽黃昏後,這影子將消失,你分不清它是融入了大地,還是融進了黑夜,一如分不清歲月何時結束,分不清在那個遙遠的世界裡,自己與他們……是否真的還有相見的一天。
如這秋天給人的悲傷,此刻望著掌心的秋葉,蘇銘的嘆息彷彿要把後半生的思念全部在這兩甲子裡傳出。
黃昏將逝,蘇銘的影子融入到了忘川河內時,他看不到自己身後的影子,也看不到那影子旁,實際上也出現了那女子的倒影。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畫面很美,秋葉的飄落,有一些落入忘川河中,蕩起了漣漪,使得蘇銘的影子有些波動,使得那女子的影子,似乎要融化,讓這畫面彷彿不再平靜。
低頭時,白色的小花出現了凋零的徵兆,只是似乎為了多陪自己一些時間,所以堅持著存在著。
抬頭時,黃昏裡,一個穿著紅色衣裙,帶著一縷高傲的女子,揹著一把劍,從遠處走來,她的步伐不快,可卻在出現的一瞬,似乎可以將四周的一切目光都凝聚過去,這不是因為她的美麗,而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強勢。
與尋常女子的婉約不同,那是一種成熟的魅力,如其衣衫一樣,火紅似驕陽,遠遠一看又如一匹烈性的馬,你若有本事征服,則從此她屬於你。
你若征服不了,則她屬於遠方。
“船家,有酒麼。”隨著走近,這女子停在了木屋旁,眼神中帶著深邃,看向蘇銘。
蘇銘抬著頭,笑了。
“嗯?你這船家年紀不小,可樣子還頗有點魅力。”那女子看了蘇銘一眼,忽然走近幾步,靠近蘇銘,仔細的看著蘇銘的面孔。
“酒沒有,河的那一邊,或許有。”蘇銘笑著開口。
“那你還在這裡等什麼,還不渡舟!”這女子一笑,這笑容如玫瑰盛開,轉身間踏入舟船上,回頭時,看到了蘇銘起身,將那即將凋謝的小白花,也帶入了船尾。
夕陽離去的那一瞬,忘川河上,舟船去,一側船身……三影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