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軍一手捂著嘴,大口地出氣,書香門第的出身,這樣一場欺騙具有崩塌的毀滅性,而與眾不同的是這場欺騙的當事人早已過世了,所有的憤怒、痛苦、扭曲只能找到言藹霖這個出口。
高軍自小一帆風順,顧慕青的死算是重擊,三年,他開始新生活,再婚妻子也屬賢惠漂亮那個範疇,這正準備搬新房的日子,高軍在屋裡整理自己的東西,其實主要是自己的衣服,自從顧慕青過世後他就搬回了自己的父母家,顧慕青的東西留了一些給顧慕青的父母,自己也留了一點算是紀念,其中就有他們剛結婚那會兒不知是誰送給她的化妝盒,他留著這個,一是因為那化妝盒很漂亮,扔了有些可惜,而且放在那兒每次都會想起顧慕青坐在凳子上對著化妝盒裡的小鏡子描眉的模樣,他覺得那個時候的顧慕青最好看,收拾東西的時候,拿著那棕色化妝盒,想著要開始新生活了,還是不要帶去新房了,心下又有些悵然,猶猶豫豫間,那化妝盒竟從手裡掉下去,化妝盒買了6,7年,木製的有些朽爛,一掉下去化妝盒就摔壞了,裡面的化妝品早在顧慕青過世後就扔了,那本該是空置的化妝盒竟然掉出來一個黑漆漆的筆記本一樣的東西,高軍很少仔細地去翻動過那個化妝盒,這一壞,他蹲□檢查,那化妝盒竟然有個小小的暗箱。
黑色小本里隱藏著是顧慕青的另一個世界,對於高軍而言,是陌生的,驚詫的,那不是他認識的熟悉的深愛的那個顧慕青,他一度懷疑那是不是別人的東西,可顧慕青的字型很特別,因為從小學書法,她的字漂亮大氣,生活了那麼多年,那字一下就認出來了好嗎?
那隱藏的世界他斷斷續續地看了好一會兒就看不下去了。說是日記也談不上是日記,基本從2001年到2009年八年每年也只寫了那幾篇,每一篇都是有關於小藹的,那彷彿是顧慕青的一個黑洞,在漫長的黑暗生活裡的唯一釋放,要不是這樣的機緣巧合,她該是一輩子都不會讓高軍看到的啊。
“我從十幾歲的時候就喜歡她了,一直以來,只有她對我好,照顧我,安慰我,一路扶持著我長大,如你所看到的一樣,我和慕青相愛多年,這是事實。”言藹霖身子僵硬。
“你們相愛多年?那我是什麼?我算什麼?我他媽是個屁嗎?這麼多年?”高軍一張臉漲得通紅,毫無防備的真相像世界末日般突然降臨,那是不願接受的現實,讓一個男人輕而易舉就惱羞成怒的事無非就那樣幾件,高軍怎麼也沒有想到平日裡文靜優雅的前妻背地裡竟然還暗藏著這一招,亡妻已故,心裡糾結痛苦地找不到源點。
深冬寒夜,紛飛細雪,密密麻麻地下了起來,掛在街燈上,朦朦朧朧的,南方的雪太小,常常還未著地就化了,只剩下一地的潮溼和蝕骨的寒冷。
室內溫度上升,霧氣鋪滿了高軍的眼鏡片,模糊的視線讓他看不清這一切。
言藹霖也不知該如何解釋,這樣的事最簡單的無外乎是一問一答吧,她和顧慕青這麼多年的感情一直藏在黑暗裡,她明白顧慕青所承受的家庭和社會的壓力,她未曾逼迫過她,愛情是自私的,可愛情不應該要和所有的親情撕裂,更何況顧慕青出自那樣的家庭,所有的愛和痛都被放大了無數倍,因為見不了光。
還能說什麼呢?又還要什麼答案?高軍抱著頭,早已忘記自己來找言藹霖的初衷,僅僅只是質問嗎?還是要一個確切的答案?還是把她打一頓?她可是女人,他連男人都未揍過,更別提會打女人,更何況言藹霖現在還受著傷,真相太殘忍,被自己這樣親手挖了出來,他受不了,他需要其中的一個當事人來分擔他的痛苦。顧慕青已經不在了,是怨是恨?他突然洩了氣,眼淚從指縫裡溜了出來,他不著痕跡地擦掉,扭過頭對言藹霖道,“這事兒就當我從來都不知道,不要讓這樣的事情流露半個字出去,我沒法做人,你當我要求你也好,威脅你也好,以後這個世界上所有有關的人都只會知道你曾經只是顧慕青的學生,僅此而已。你們太噁心了,真的,以後當不認識吧。”他哽咽著說完,沒再多看一眼,朗朗蹌蹌地離開了言藹霖那小出租屋,門拉開,門外的寒風灌了進來,生硬地刮在人臉上,像刀割一般,室內安靜地出奇,葉晨將房門關上,站立不安,言藹霖依然僵硬地挺直了背坐在沙發上,那雙眼不知道在望向什麼地方,只感覺是睜開的,沒有視線,一切都是死的,沉寂的,葉晨咬著唇躡手躡腳地從玄關回到客廳,見言藹霖那個樣子又是心疼又是著急,她嘆了嘆氣,只伸出手來輕輕攬著言藹霖,五指沒有節奏地在她肩頭拍了拍,時間彷彿過了許久,言藹霖身子依然僵硬,她一動也不動,沒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