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疇正在薊州城總督衙門的書房之中,暗暗思忖著應對之策。
在洪承疇下手躬身而立等候差遣的,正是他的心腹小廝洪安通
洪安通也是洪承疇遠房叔伯輩的親戚,一直跟隨洪承疇身邊,做一些“聯絡之事”,也就是那些官場之中見不得光的事情。
洪承疇沉吟良久,終於開口了:“安通,這次春季的餉銀從京師運來了多少”
洪安通心裡一凜,這事兒老爺可就是明知故問了餉銀沒出京師就被截留了一大半,發到薊鎮的也只有一百五十萬兩。
洪安通也不敢多想,朗聲應道:“回稟老爺,春餉到我薊鎮的有一百五十萬兩有八十萬兩已經裝車,準備發往山海關、寧遠、廣寧等地。”
洪承疇點了點頭,又開始沉默起來。
原本這遼東餉銀在上一任薊遼總督傅宗龍之時,是直接發往山海關的。祖大壽和吳襄兩人拿出四分之一的銀子賄賂傅宗龍,他也就不管這事兒了,只管到時間就收錢,落得清閒。
可是洪承疇已來薊鎮。正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第一把火便是所有餉銀盡數發往薊鎮,然後由他來分配
所以傅宗龍只貪墨了軍餉的四分之一,而洪承疇則是心更黑。要吃掉一半。
祖大壽對於洪承疇那是屁都不敢放一個,洪總督與傅總督不同首先洪承疇本身就“知兵”,與農民軍作戰勝多負少,戰功在那裡擺著;其次洪承疇背後是首輔溫體仁,祖大壽眼下也在極力巴結溫體仁。又怎麼敢與洪承疇作對
“那八十萬兩銀子不要發薊鎮了,再從本督庫房中取出二十萬兩,湊夠一百萬銀子直接送回京師溫大人那裡。”
洪承疇咬了咬嘴唇,語氣中滿滿地都是不甘心,顯然心中正在滴血
洪安通低低地應了一聲:“是,老爺。”
洪承疇又補充了一句:“既然此次餉銀沒有發往遼東,也總不能讓祖大壽喝西北風,薊鎮中的糧草多解運一些給他們吧”
洪安通點頭應諾,他心知肚明,眼下遼東軍最大的一塊收入。其實並不是來自於餉銀。餉銀幾乎都被文官貪墨一空了,人家守遼東的兵將總得生存不是眼下遼東軍的糧食一小部分自用,很大一部分都賣給蒙古人了。
至於蒙古人為什麼不吃牛羊,卻來吃糧食,這就不是大家關心的問題了反正蒙古人商人愛賣給誰就賣給誰,聽說蒙古人找的買家“人傻錢多”,都是些乾沒本錢買賣的傢伙,諸如瀋陽來的商人之類。
這幾天崇禎皇帝小日子過得還不錯,萬壽節前後一個月,溫大人那邊呈上來的奏摺相當令他“愉悅”。
崇禎皇帝所喜歡的身邊人大多是些巧言令色之徒。就是一些本來還算正直的人,幾年下來也因為看到了朝中正人君子們的下場墳頭草的高度,故而也學會了三緘其口。
眼下溫大人所奏報上來的訊息儘量的報喜不報憂,特別是收了洪承疇的一百萬兩銀子之後。孔有德歸附黃臺吉的訊息被淡化得成為孔有德僅率一兩百殘兵敗將逃入了後金國境,而運籌帷幄之中的洪總督基於“窮寇莫追”的道理,只追到邊境線上就採取駐守觀望的態度云云。
更讓崇禎喜悅的是,洪承疇這位薊遼總督的戰功顯赫,甚至有些誇張。他率領一萬明軍,將三萬孔有德叛軍打得只有一二百人。孔賊差點就要跳海自殺了
當然,在溫大人的授意之下,洪承疇關於孔有德之事的奏摺的開頭和結尾都再三強調,這一切的“豐功偉績”的創立都是因為大明朝的國運昌隆和皇帝陛下的英明神武所致
崇禎皇帝接到這樣的奏報,內心所引起的直接反應當然也是隻喜不憂的。他很快就遺忘了“孔有德”這個在奏摺中看起來毫無分量,微不足道的名字。而對“洪承疇”這個名字則是看得喜逐顏開,連連下旨褒獎,並且讚不絕口地對身邊的大太監王承恩道:
“有了洪承疇這樣的能臣給朕辦事,還怕什麼建奴哼哼,建部跳梁那奴酋洪太不就是個跳樑小醜麼”
做皇帝的既然這麼說,他身邊的一干奴才當然就更樂得如此的逢迎以博他的歡心了。於是,刻意淡化孔有德的叛逃,強調洪承疇的功勳成了滿朝大臣的共同聲音尤其是在溫體仁巧妙的暗中運作之下,崇禎皇帝的耳中全是一片歌功頌德的聲音,聽得他實在是“龍顏大悅”
可不是麼,皇上心情好,決定要重重地犒賞洪承疇,故而今日一下朝便將溫體仁叫到了乾清宮議事。
乾清宮中溫體仁吹捧了一陣“皇上英明”一類的功德之後,便等待著皇帝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