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微微一笑,道:“就你會說話兒。”
頓了一頓,陳醫令又吹噓道:“小公爺,您可是三歲便能寫詩,八歲棄文學醫,十二歲便以醫術冠絕京師啊!”
青年貴公子絲毫沒有感到高興,反而帶著一絲落寞之色:“我朱永安雖貴為成國公世子,卻不可能參加科舉考試,所以八歲便棄文學醫了!”
大明朝世襲罔替的鐵帽子公爵之中,最最顯赫的便是靖難之役中獲封的英國公張玉一系和成國公朱能一系。
這青年貴公子,竟然是當今成國公朱純臣的世子朱永安!
朱永安長嘆一聲,朗聲道:“不為良相,便為良醫!我既受身世所限,無法參加科舉,便早早下定決心,要在這醫術一途,名垂千古!”
陳醫令擊掌道:“好一個不為良相,便為良醫!”
朱永安笑道:“陳醫令,你早年出身於我成國公府,後來加入濟世醫社,前幾年更是榮升醫令之職,也算是一代良醫了……”
陳醫令趕忙陪笑道:“當不得小公爺誇獎,在下以前在國公府深受國公爺器重,這份大恩沒齒難忘。”
朱永安微微點頭,旋即臉色一變,露出一絲疑惑之色:“你說這次蓬萊縣瘟疫,那個醫士要‘效法神農,以身試藥’的,叫什麼來著?”
陳醫令應道:“呃,那醫士叫張力,乃是新晉之人,後來犯了死罪,便……”
朱永安點頭道:“濟世醫社五十年間,從未有人行過‘效法神農,以身試藥’之事,我倒要親自去看看——”
很快,朱永安神色一滯,眼光又黯淡下來:“先不說他了,伯母這病,真是棘手之極。”
朱永安沉吟片刻,道:“這中風之證,河間學派三位先賢各有主張。完素主火,子和主風,丹溪主痰,各有道理,委實難以抉擇。”
陳醫令琢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前朝的河間學派乃是醫界中非常著名的學派,其中劉完素、張子和、朱丹溪三位前輩更是醫術界中如雷貫耳之人。他們對中風的辯證,自然各有道理。英國公夫人中風之證已病入膏肓,恐怕非藥石所能救啊!”
朱永安嘆了口氣,道:“唉,誰說不是呢!我縱然聲名冠絕京師,卻也束手無策……”
陳醫令道:“小公爺醫術自然是通神的,若不是因為日後要襲爵,無法加入濟世醫社的話……”
朱永安傲然道:“我若是加入濟世醫社,葉問天卸任之後,醫卿之位,必為我所得!”
陳醫令連聲附和道:“那是!那是!”
沉默片刻,朱永安又道:“現在咱們剛從濟南府出來,到蓬萊縣還需幾日?”
陳醫令想了想,道:“原本走青州府,萊州府一線的話,三日便可到登州府蓬萊縣。不過現在萊州府北面有孔賊作亂,咱們為了安全起見,只能從南邊繞行——這卻要耽誤不少路程了,約摸七八日才能到達吧。”
朱永安沉思片刻,道:“朝廷的公文走在我們前面,咱們還得加快行程啊!”
陳醫令連忙附和道:“是!”
朱永安接著道:“那賊子孔有德在山東鬧得挺厲害的,聖上也是龍顏大怒,連下數道聖旨,嚴詞切責登萊巡撫孫元化。若是年底不能平定叛亂,我看孫元化這巡撫官也當到頭了!以當今聖上的嚴厲,砍頭也是有可能的。”
陳醫令見小公爺朱永安談到時政,立刻噤如寒蟬。
這種事,小公爺可以隨意談論,他陳醫令卻是半個字也不敢說的。
朱永安見陳醫令不說話,也看出了他的心思,頓時覺得意興闌珊,便也不再繼續說下去了。
朱永安眼睛看著車窗外面的景色,怔怔地發呆。
陳醫令見朱永安似乎在想什麼事情,心裡便暗自揣摩起自己的事情來。
自己加入濟世醫社之後,早就累積了足夠的功績點,可惜卻遲遲不能獲得晉升。
最後暗地裡投入李醫丞門下,終於才獲得了這醫令的職位。
李醫丞命令自己暗地慫恿朱永安來趟蓬萊縣的渾水,現在看來是成功了。
小公爺朱永安雖說醫術高超,不過這城府卻差了老公爺朱純臣百倍……
李醫丞的計劃裡,小公爺乃是舉足輕重之人,葉問天這次的麻煩可不小喲……
蓬萊縣鼓樓大街上,張力一個人正行色匆匆地走著。
葉問天的麻煩小不小張力不知道,不過張力知道自己若是不準備幾樣物事的話,進了瘟疫區與病人同吃同住,那麻煩一定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