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和嘲諷的口氣問道:荀先生,您看大秦國的軍隊如何呀?
荀先生六十多歲,是有名的大儒士,秦王很器重的大臣李斯就是他的學生。他的表情複雜,既帶著點期望,又滿是無奈,說道:秦軍的確很強大,看來,天下已經沒有一支軍隊足以與之爭鋒了。
嬴政微微一笑,又氣勢逼人地問道:秦國下一個目標就是平定楚國,在荀先生看來,我們可以勝利嗎?
荀先生皺了皺眉,似是不願說出,但又不得不說道:天下將定於一,天命使然,恐怕無人阻擋得了。
嬴政有些得意,並且覺察到荀先生內心的矛盾,似乎有意要刺痛這個老人,於是又問:說實話,我敬佩先生的眼光,但你那禮樂仁義的治國道理,我卻一點不感興趣,也沒聽你的。不知先生下一步要到哪裡去呀?
第二章 匕首(13)
荀先生淡然地說:到楚國去倒是比較合適。
嬴政十分驚訝,問道:難道你不知秦國馬上就要平定楚國了嗎?
荀先生道:秦國的強盛國力著實讓我欽佩,但我也是從小讀詩書長大的,楚國的風土很適合重溫我的舊夢。他又笑了笑,很釋然地說:秦軍打到楚地的時候,我大概就該進棺材了。
嬴政的得意之色全無,琢磨著這個奇怪的老人,訕訕地又問了句:先生在秦國生活的這些年可還適意吧?
荀先生答道:我在秦國生活八年有餘,一直住在王翦大將軍府上,除了講學之外,還教他的幾個兒孫《大秦律》和《孫子兵法》。其中叫王離和章邯的兩個年輕人,機智鋒銳,意志堅強,是可用之材。
聽到王翦這個名字,嬴政談話的興趣全無,猛地坐回去,一言不發。不過,他又深知荀先生識人的眼光,他看上的人才一定不會錯。於是,嬴政僵硬地笑了笑,還想問點什麼。這時,有什麼熟悉的東西一閃而過,他拍了拍腦袋,唸叨著:王離?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人提到過。
兩人說著話,遠處傳來鼓聲。勝利的虎師隊伍走進平原,依然訓練有素,不過規模小了許多,只有三千人左右。遠遠看去,隊伍的顏色沒有比武第一天時那樣鮮豔。不過,每個人的肩上披著一塊大大的紅綃,使整個隊伍又現出難得的活力,給人死後重生的喜悅。
嬴政站起來,走到觀臺最前面。隊伍繞著平原穩穩地走著,指揮車的鼓聲保持著高亢的聲調。每隔一會兒,隊伍就會爆發一陣吼聲:
為秦王,而戰!
為大秦國,而死!
最後,隊伍繞著平原走了一週,停在觀臺前。嬴政微笑著轉過頭,對屠睢說:把蜀郡進貢的美酒賜給勝利之師,虎師每人爵一級,有功者爵二級,死者子嗣承爵。另外,國尉府要把勇士選入京師衛隊。
屠睢跪在地上,說:謝大王。嬴政愣了愣,轉念一想,屠睢也是秦軍士卒出身,對士卒奮死殺敵的勇猛和艱辛有著深刻的體會和深厚的感情。這是感情的流露,不必深究。於是寬容地笑了笑,讓屠睢傳令下去。
不想,屠睢接著又說:有兩件事須向大王彙報。嬴政一聽,說:看來是很重要的了?你說吧。屠睢說:虎師裨將率一千人馬阻擊龍師主力一夜,實為虎師勝利的關鍵,他本人受了重傷,不治而亡,請大王給予嘉獎。嬴政沉吟了一會兒,回頭問道:應該給予什麼樣的嘉獎?
掌賞罰的官員答道:按《軍爵律》,滅國大戰制勝,統者封侯。咸陽比武雖比不上滅國大戰,但意義重大,且裨將勇氣可嘉,須以重獎,以鼓舞秦軍,可爵三級,賞千金,子嗣承爵。秦王說:就這麼辦吧。下一件事呢?
屠睢說:九原郡兵屯長王離建議突襲龍師小城糧倉,並參加阻擊龍師主力的戰鬥,表現英勇,也應重獎。
秦王聽屠睢一說,眼睛一亮,想都未想便脫口而出:就是這個王離,讓他速到觀臺來,我要見他!
觀臺下的隊伍得到秦王的嘉獎令,正在緩緩退出平原,國尉府安排了一頓豐盛的酒宴,犒勞勝利歸來的戰士。王離滿臉灰土,還和著血水,只剩牙齒是白色的。渾身已經不見了軍袍原本的顏色,褲子扯了不少破洞。國尉府的人跑得氣喘吁吁,讓王離馬上去英武宮。
王離掃了身上一眼,遲疑了一下,問道:用不用換身軍袍?那軍官著急地說:不用,大王不會怪罪剛下戰場計程車卒的。路過國尉府設在觀臺下的指揮所,王離發現一隻水桶,就用袍袖浸了些水,胡亂把臉擦了一下。
第二章 匕首(14)
嬴政見到一個渾身是塵泥、血水的年輕人跪在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