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習內功,不過是偏重劍術一端,若是一點內功沒有,劍術招式的變化也就無力展現,氣宗弟子同樣修習劍術,飛花摘葉皆能傷人的高人固然有之,但氣宗弟子也不敢奢望能達此境界,一身內功畢竟還須在利劍上發揮出來,所謂氣宗、劍宗之分,也不過各有所偏執耳。
此種風氣其來有漸,絕非一朝一夕所形成的,自華山前代祖師嶽肅、蔡子峰始,已然開其肇端,可謂是始作誦者,至段子羽執掌華山門戶,因材施教,以天師教劍法之原理錘鍊華山劍法而授華山劍宗弟子,以九陰真經內功修補華山內功心法以授氣宗弟子,經他如此整頓,華山劍術、內功俱臻上乘,威力陡增數倍,兩宗弟子愈發各以為是,互不相讓了,其後種種,固非段子羽授藝之本意,更非他所能逆料了。
風清揚在華山派中可謂得天獨厚,兼得九陰真經與獨孤九劍兩大絕世神功之傳授。但因他劍術通玄,無論江湖中人還是華山派人都目之為劍宗一類,他雖大不以為然,卻也不敢否認自己是華山劍宗弟子,否則必得罪劍宗一派,又不願自命為氣宗,則無異自逐出華山門戶了。
其實他心中雖不以劍、氣兩宗之爭為然,隱隱然卻還是覺得多練些劍法好,只是不敢公然出諸於口罷了,眼見兩宗之爭愈演愈烈,雙方弟子間已公然互斥其非,將來必有不可收拾的一天,風清揚不願有所偏袒,在派中緘默而已,自覺與兩宗均格格不入,偏又資淺望薄,無力調合,苦悶至極,是以藝有小成,便下山尋師,四處遊蕩,一則遠離紛囂是非之地,清淨耳目,閒散其心,二則要找到師父,出面彌合兩宗縫隙,普天之下也惟有他老人家能辦成此事。
此事他壓抑心中已久,不願去想,也不敢去想,經白極煞星一提觸動心事,憂從中來,舉起杯來,連盡三大盞。
白極煞星見狀,直感匪夷所思,卻又不敢再問,惟恐惹出別的麻煩來,只有舉杯與他同飲。
風清揚酒人愁腸,兼且一日勞累,喝得醇釀大醉,一覺直睡到第二日早上,猶覺頭痛欲裂,盤膝調息許久,才平復過來。
他急於返回華山,將杯中那本《葵花寶典》交與掌門師兄掌管,遂作別而去。白極煞星苦留不住,只得送出二十里外,來到一處小鎮上,為他選了一匹好馬,二人才抱拳分手。
風清揚馳出十餘里,總覺得身上不對,一摸懷中,《葵花寶典》仍在,慕容雪所送的那柄短劍也好好的在那裡,背後卻多出一物,摸出一看,原來是一大包黃澄澄的金葉子,陽光下耀眼生輝,不由得暗自好笑,這必是白極煞星送他路上花費的。他對金錢之物向不在意,隨隨便便揣入懷中,卻也暗道慚愧,給人在身上作了手腳猶不覺,可也大意得很了,總是自己思慮過多,神不守舍之故。當下收攝心神,策馬狂馳。
行路之間,他忽然發現一件頗為怪異的事兒,甘涼大道上行人一向甚少,即或偶爾三五成群地行路,亦多是商賈之流,可今天這條路上煞是熱鬧,攜刀佩劍之士在在可見,或騎馬、或步行,或單身一人、或成幫結夥,風清揚未走出二十里,已從這些人的服飾、言談上認出十多個門派來,直感匪夷所思,不知這一帶發生什麼變故,招來這許多三山五嶽的好漢。有心一問究竟,偏生這些人中沒一個認得的,只得滿腹狐疑,繼續趕路。
忽聽得前面傳來叫罵打鬥聲,風清揚近前一看,不禁蕪爾,原來是慕容雪姑娘和四五個大漢交手。
但見慕容雪如穿花蝴蝶般在幾名大漢中間倏然往來,如入無人之境,身法輕盈曼妙,煞是好看。那幾名大漢顯是被她戲耍一陣了,雙目充血,殺機畢露,拳腳並施,虎虎生風,可這些拳腳被慕容雪不知用什麼法子一拔一轉,不是打回自己身上,便是踢到同伴身上。幾人瞅牙咧嘴,痛呼連連,猶不甘罷休,只是出拳出腳卻慢了許多,勁頭亦不如先前兇猛了。
旁邊圍觀了十幾人,無不喝采叫好。這些江湖豪客自是惟恐天下不亂,從旁推波助瀾,大鼓士氣。那幾名漢子也因此不肯知難而退,非要賺回幾分面子不可,是以明知再戰下去未必有好果子吃,卻仍硬著頭皮,死纏爛打到底。
忽聽一者者持髯微笑道:“好俊的四兩拔千斤,武當派哪位高人調教出這麼好的徒兒,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話氣中大加讚許,也不免透著倚老賣老之意。
風清揚初看時也和他一般想法,看了幾式,心中“哼”道:“在你走了這麼多年江湖,可看走眼了。”又細看了幾招,只覺這手法神奇奧妙,卻想不出武林中哪門哪派有這等神妙的武功,又絕不會是武當派的“四兩拔千斤”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