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上前去,跑到了半路卻是停了下來往後退了兩步,重新往回走。
馮矣看著千秋的臉,想說“為什麼不跑上前去了”,可話到了嘴邊還是沒有問出口。
又是一陣煙火的聲音,屋頂上的男人似是看見了河岸邊的女子,恍惚間想起了什麼,那是整一條河的蓮花燈順流而下的其妙景緻。
寧春嬋挽著葉惜京的手,問道:“世子哥哥,你在想什麼?”
葉惜京搖了搖頭,道:“沒什麼。”
他眯起眼睛看著在空中綻放開的煙火,牽著寧春嬋的手不自覺地捏緊,寧春嬋略帶詫異地問道:“是不是想起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她凝視著葉惜京的側臉,葉惜京回過神來,嘴上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道:“以前你在衡山書院的時候,怎麼就將我那一箭給射回來了呢?”
寧春嬋的臉瞬間白了一下,好在煙火的顏色染上了她的面頰,她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呢,是下意識的動作吧。”
“我好像記起了一些什麼,我們是不是以前去放過蓮花燈?”葉惜京說得緩慢,極力想要將那個畫面給定格住。
寧春嬋將腦袋靠在葉惜京的胸口,柔聲道:“你還記得嗎?那個時候我還掉進了水裡,是世子哥哥你救我的,世子哥哥你救了我很多次呢。”然而話音轉黯,她闔上眼眸,腦海中想起千秋的模樣,一滴眼淚滑落臉頰,就算說一千句對不起,可不可以換回她的原諒?
她一定不會的,她知道千秋不是說原諒就能原諒的人,她對於背叛過她的人就是如此。
葉惜京似是察覺了什麼,將她的臉抬了起來,替她拭去眼淚,道:“哭什麼?”
寧春嬋露出笑容,答道:“沒有,只是想到世子哥哥能夠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了,真好。”
煙火還在繼續綻放,千秋好長時間維持著佇立著的姿勢,抬頭看著屋頂上那兩個人,眼淚止不住落下來,無聲凝噎。
然而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可以爭辯和埋怨呢?是自己先退出的,這之後不管葉惜京遭遇了什麼事情,忘了她了也好,不愛他了也好,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
然而就算是理智如此,嫉妒是人的本能,她心中依舊嘶吼著不甘。
“若是你在此刻上前去告訴她,你和他曾經有怎麼樣的過去,他曾經如何珍惜你,也許結果就不是這樣了。”馮矣一改平日裡的說話語氣,對著千秋道。
但是千秋心中卻是畏懼的,也許葉惜京什麼也沒有忘記,只是不再喜歡她了而已,人心本就善變,更何況她一次一次傷害過他。
“東家你骨子裡其實是個懦弱的人啊。”
千秋猛地回頭,狠狠看了馮矣一眼,既不想被馮矣所激,可心中卻又對於馮矣的話有些心動。人在某些時候總是會腦子充血做一些清醒時候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做的事情的。她不是聖人,該愛的愛,該恨的恨,痴嗔怨妒本就潛伏在她的心中,只等著在恰當的時候甦醒過來。
就好像當年那個男人抱著另外一個女人在他面前親熱,即便那些人的臉已經模糊了,可那感覺卻是如此灼熱地燃燒著,像是有一雙手在推著她向前,向前。
“葉惜京——”她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也許將對於他的所有的力氣都濃縮在這一聲的呼喚中,天空突然明亮起來,又是一輪煙火綻放,卻無法掩蓋她的聲音。
她就站在河岸邊,離他在肉眼可見的距離,其實根本不知道這一聲能帶來什麼,也許什麼都沒有。
葉惜京只覺得心口一顫,向著聲音的源頭看過來,在煙火全部熄滅的一瞬間,看見那一張臉,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只停留在腦海中一瞬間的臉,然後如煙火一樣消失無蹤。
寧春嬋顫抖了一下,懷疑自己是聽錯了,她向下張望著,卻沒有看見任何人的身影,而煙火也已經在這個時候結束了。
“世子哥哥,我們還是回去吧,風有些大,我有些冷了。”
葉惜京機械地將自己的披風披在寧春嬋的身上,這個動作之後,卻是有些無措,總覺得他像是錯失了什麼。
他一個人從屋頂上下來,匆忙間四下裡尋找著,卻沒有尋找到那個一瞬間凝結在視線中的身影,四周圍黑漆漆的,只有遠處還有點點燈火,河岸邊吹來一陣冷風,一艘用銀票折成的小船跌跌撞撞地卡在了碎冰中。
他腳尖一點,以碎冰借力了一下,身子輕輕掠過水麵,手一抄,將那折成小船的銀票撿起來。
寧春嬋在屋頂上喊道:“世子哥哥,快帶我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