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早會待厭的。
簪子不由抬頭望天,進了程家就不能出門了,能望見的永遠都是頭上那方被框住的天,還有那一成不變的青磚黑瓦,現在還沒待厭,不知道以後會不會?
“若雪來了,這麼冷的天,怎麼你跑來了。”熱情的聲音打斷了簪子的思緒,院門口含笑而立的正是若雪,婆子們已經上前搬凳子倒茶水,一個個笑的比蜜還甜:“若雪,有什麼事要吩咐廚房的派個小丫頭過來就可以了,三太太那邊聽說一時也離不得你。”
和程宅裡歡喜過年的情形不一樣,三太太的病聽說越來越重了,原本每日還能起床走走,現在連這種時候都很少了,三太太病後嫌身邊的人煩,除了若雪還在身邊服侍別的人都遣走了,就只有一個老媽媽和一個小丫頭做些跑腿的粗活,若雪每日服侍著,也不聽到她說煩。
聽了王婆子這樣說,若雪只是一笑:“太太睡下了,我讓小丫頭聽著呢,也沒什麼事,不過就是太太睡前嫌最近的菜有些重了,要做淡些。”
最近的菜已經夠淡了,柳嫂子心裡泛起疑,怎麼三太太還嫌重,這不愛吃鹽聽起來倒有些像那個什麼,不過這樣的猜測怎麼也不能說出口,柳嫂子只是面帶笑容道:“說的是,索性我們給三太太做的菜裡面就不放鹽,把鹽單獨放一小份在那裡,三太太覺得淡了再放,如何?”
若雪點頭微笑:“你說的有理,就記住,別的菜或者還能放一點鹽,但那湯上是萬萬不可放鹽的。”見婆子們連聲答應,若雪才把那盞碰都沒碰的茶放了下去:“這會兒只怕太太醒了,我先走了,你們千萬記得。”
這點誰敢忘呢?等若雪走了,王婆子摸摸脖子奇怪地說:“病人不是口淡,都要吃重一些,三太太倒要越淡越好。”邱婆子推她一下:“世間千奇百怪地病多著呢,說不定三太太就是那種口重的病,城裡的醫生都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說用人參養著,你能曉得什麼?”
王婆子本就是閒聊,聽了這話也不生氣,眾人又七手八腳地做起活,講些別人家的閒話,這樣的日子也好打發,轉眼就到了除夕時候。
一大早程老爺就帶著家人前去宗祠祭祖,這是一家的大事,廚房裡面是連夜把供祖的東西準備好,祭祖完,拜了影,還是沒有三太太的身影。
二太太不由對程太太道:“看來三嬸嬸著實病的很重,這樣的大事也不能來。”程太太嘆一口氣,對身邊的絳梅吩咐道:“等會你把供祖的福物多拿些給三太太送去,有了這祖宗享過的,她的病也只怕好的快些。”絳梅急忙應是,二太太點頭:“大嫂你有心了,只願三嬸嬸快些好起來。”
雖然吃過了祖宗享用過的供品,但三太太還是躺床上沒有起來,一直到正月十五過完元宵也沒聽到若雪說三太太起了床,程太太要忙著送二太太全家赴任,只有叮囑若雪多照顧好三太太。
轉眼二月又到了,積雪一夜之間就融開,柳樹上掛了綠芽,人們開始穿不住這臃腫的冬裝,要換上薄一些的春裝,簪子也穿上今年過年時程太太給大家做的新衣服,紅背心綠褲子,腰間繫了黑汗巾,腳上穿的是黑布鞋,整個人精精神神的,一點也不像去年剛進來時那種瘦小模樣。
廚房裡還是那樣忙碌,簪子已經在學著切菜,這不是那種情急中亂砍幾刀,而是細緻地把各種原料切成各種形狀。
簪子剛拿起一個蘿蔔,就聽到外面有什麼不一樣的動靜,接著一個小丫頭跑進來:“也不知道誰那麼缺德,把個死娃娃扔在了河邊。”
第19章 可憐
進來的人叫榛子,是今年過年的時候剛程序家的,比簪子還要大一歲,口齒也要清晰伶俐些,說完話就拿起水瓢打了瓢水,一口氣喝完才說:“方才我掃完了地,就把那些倒到外面去,誰曉得剛出門就見一群人在那裡議論,我上去問了才曉得今兒一大早有人到河邊洗衣服,誰知上流竟然飄過來一個小包裹,他們撿起來一看才曉得是個死娃娃。”
說著榛子還用手比劃著,那個死娃娃看起來才落草,肚上的臍帶都沒剪掉,偏偏還用布抱了,要說這是窮人家生了女兒養不起,偏偏又是個男胎,而且包孩子的布看起來也不差,真是奇怪的一件事。
榛子在那裡指手畫腳,講的一臉興奮,廚房裡的人也聽的入迷,紛紛議論起來,猜測這個孩子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到底是不是窮人家養不起一狠心扔掉的?王婆子最喜歡這種事情了,笑眯眯地開口:“準不是窮人家,這幾年風調雨順的,太太想買幾個丫頭進來都難,更何況這還是個男孩兒,絕對不是窮人家的,我看啊,說不定是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