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也學過畫梅,老師畫的永遠是嫣紅的一片,而我卻獨愛白梅,愛那“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的情致。不過這裡的梅花卻清一色是紅的,也不是那樣明豔的紅,在白雪世界的映襯下,那紅是一種剔透與晶瑩。
走近了細細地觀賞,昨夜的雪在花瓣上留下了點點潔白,忽然佩服曹雪芹,竟然能寫出收集梅花瓣上的雪烹茶這樣讓人垂涎的文章來,不過,這在我看來,簡直不是人乾的活,花瓣上只那麼星星點點的雪,要收集一罈子,天呀,那是什麼工程呀。
看了一會兒之後,我還是決定趁著自己還沒有覺得寒冷,早點折上幾枝回去的好。仔細端詳了一會兒,我選好了一枝,果斷地伸手。
用力……沒動,再用力……花枝柔韌地彎了下來,但是沒斷,一鬆手,反彈了回去,連帶著彈了我一臉的雪沫子,手被粗粗的樹枝扎得生痛,但是,花枝依舊。
好頑強的生命力,是誰說花開堪折直須折的,其實花也有生命,雖然終究不免凋零,但是,它卻依然寧可選擇頂霜冒雪地傲然盛放,也不願和我回去那溫暖的小屋,只為我一人吐露芬芳,氣節如斯,倒叫人欽佩了。
我自笑了笑,退後幾步,放棄了折枝插瓶的想法,決定只在這裡欣賞就好了,每一個生命的存在都該被尊重,人是這樣,花亦然。
“婉然,你是婉然吧。”就在我望著梅花獨自出神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柔柔的聲音。
“你是——”我習慣地轉身,臉上掛上了笑容。
眼前的女子身上穿了件滾著白狐狸毛邊的斗篷,裡面隱約露出的卻是一件粉紅色的織錦棉袍,梳了個小小的兩把頭,插了幾隻釵子,正扶著一個宮女的手,站在距離我幾步遠的地方。
那容貌——有些眼熟,不過,一時也想不起來了,不過倒是個標緻的人兒,年紀也不大,總有個十五六的模樣吧,有宮女服侍,想來也不是普通人,只是該如何稱呼呢?
“看了福晉也不行禮?”正在我努力地想這究竟是哪一位的時候,一旁站的宮女沉不住氣了。
福晉——嗯——誰的福晉呢?我冥思苦想中。
“不必了。”我還沒想明白,她已經自己開口了,更好,本來就不想行禮呢。“你是婉然,我知道你,”看我依舊一臉的問號,她停了停還是說,“我……是十四阿哥的側福晉。”
七十三
我恍然大悟。
原來……難怪覺得眼熟呢,原來真的是見過一次的熟人,雖然那次見面在我的記憶中是難以忘記的羞辱,不過這樣一個嬌柔的美人,自己卻毫無印象,也不應該,於是我趕緊抬頭,重又打量了她幾眼。
“誰讓你這麼看福晉了?”看來我的眼神引起了誤解,那個小宮女說話的聲音比剛剛提高了幾分。我搖頭,十四阿哥家裡都養些什麼人呀,一個比一個……嗯——狗仗人勢的感覺。懶得和她們糾纏,不就行個禮嗎,這後宮本來就沒有什麼平等和自由,我行就是了,蹲了蹲身,我便準備轉身就走,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等一下,婉然,我——可以和你聊幾句嗎?”身後是很小心甚至有點謹慎的聲音。
我在心裡嘆了口氣,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究竟有什麼好談的呢?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不過她已經屏退了身邊服侍的人,如果我還一走了之,是不是會招惹麻煩?不過,如果我不走,會不會招惹更大的麻煩?
我無言地權衡,既然她非要和我說些什麼,就姑且靜觀其變好了,看看宮中的女子都能玩出什麼花樣也好。
“婉然,我可以這樣叫你吧。”她轉到我面前,倒是很誠懇地看著我說。
“當然了。”反正叫了好些聲了,何必多此一問。
“你——很特別。”她忽然低了低頭,嘴裡飛快地說了一句,快到,我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我一直想看看,你究竟是怎樣的人,直到見到了,我才明白。”聲音幾不可聞。
“我——很傻,是不是?”自言自語了半天的人,終於抬頭,清澈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了看我這個聽眾,但是,卻不像在詢問我。
“側福晉,我想,不,是奴婢想,奴婢不知道您在說什麼,如果沒什麼事的話,請容告退。”我雖然不知道她攔住我和我說這樣的話究竟是腦袋裡哪根弦壞掉了,不過,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這後宮裡,隨時隨地都可能發生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單獨和她相處,萬一被她設計了就慘了。
我還不想英年早逝,一想到這裡,我不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