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絲毫沒有變化,依舊一片冷靜,只是那眸子深處,淺淺地透出了一絲對面前女子的可憐之意。
“我跟你木黛鬥了九年,鬥不過,我棄了便是。可我的女兒呢?我的女兒有什麼錯?!”金庭的聲音愈發悲慼了起來,步子走到了木黛的身前站定,雙眸通紅看著她,身子發著顫。
“……”木黛深吸了一口氣,想說些什麼,眸子閃爍了一瞬,依舊沒有開口。
手猛地拍向了自己的胸口位置,一下又一下,卻是重重地落在金庭的心頭。
“我女兒有什麼錯?!錯的都是我啊!是我沒有本事,坐不到那正房夫人的位置!”
“是我身份卑賤,沒辦法給煙兒一個嫡女的身份!”
深深吸了一口氣,木黛的眉頭微微動了動,斟酌了半晌的話語,還是出口道:“金庭,是你自己不願放過自己。”
“對,是我不願放過我自己。我不過是想我女兒能有一個好歸宿,我又哪裡做錯了?!”
“我低聲下氣去求你女兒杜微微幫幫煙兒的時候,她又是什麼態度?!”
“怎的?就她這個嫡女可以嫁的好人家?!我家煙兒就不可以了嗎?!!!”
“金庭!”木黛的神色終於是在聽到了自己女兒名字的一瞬有了變化,饒是金庭怎麼說她,她都可以接受,但若是說自己的女兒,定是絲毫都不會相讓。
“你以為,以煙兒的性子,入了那世家大戶便是好事了嗎?!她那般的心性,只會被人傷的體無完膚!你作為她的孃親,要的便是她傷痕累累嗎?!”木黛的怒意也是騰上,卻是依舊有著自己的氣度,聲音不高,卻是句句有力。
杜煙兒始終躲在裡間未出來,雙手死死地捂著自己的嘴不發出一絲的聲響,面上,淚水四溢。
所有的話,她都聽入了耳中,孃親的話,大娘的話,一字一句,絲毫不差全部入了她的耳。
金庭的眸子陡然一下子沒了神色,呆愣在原地,閃爍了許久,再說不出任何的話來。腳下一軟,雙腿也是慢慢地跪了下去。
我不過……是想讓煙兒過得好些……究竟……哪裡錯了……
木黛的眸子隨著金庭跪下而緩緩垂下,深深地看了眼金庭,再抬眸時,視線裡明顯有些無奈之意,聲音卻是沒有絲毫的留情,清冷響起:“老爺,你該是聽清楚了吧?”
霎時,金庭跪著的身子僵住,袖中的手也是由一開始的無力慢慢攥了起來。
什……麼……?什麼……?!
書桌前的那始終閉著眼的杜雲石,一雙老眼終究是慢慢地睜了開來,翻天覆地一般的悲愴從他的身上泛湧而出,好似瞬間又老了十歲一般,杜雲石的嘴唇顫抖了許久,都是沒能說出話來。
沒錯,這一切,都是計謀。
便是林若和玄要去請金庭過來時,木黛叫住他們所交代的事。
一切,都是計謀,為的,不過就是讓金庭自己親口,說出實話。
金庭的視線始終看著地上沒有抬起,身子的顫抖卻是告訴了所有人,她真的,害怕了。
木黛的步子轉過,重新走到了書桌旁,抬手去扶杜雲石的身子。
杜雲石的眸子裡騰起了大片大片的茫然無措,看木黛向自己伸出的手,竟是顫抖著,推了開去。
艱難地坐直了自己的身子,杜雲石的手臂撐在了書桌上,視線裡是說不出的無奈和悲愴:“金庭……”聲音格外沙啞,幾近聽不出杜雲石原本的嗓音。
聞聲,金庭跪著的身子更是蜷縮了起來,雙手猛地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木黛退開身子,沒有作聲,心緒恢復一片平靜,看著遠處那個已是瘋了的女子,心底上,是深深的嘆息。
說到底,她不過也是一個可憐人。
“金庭……你……”一個你字出口,杜雲石的聲音便陡然僵住,那想了許久的話此刻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罷了。”
“林若,將金庭……逐出府去吧。”終究,杜雲石滿腹的話,化作了這最後一句無奈。
林若的眉頭始終深深皺著,眼前的一切,是他所未料到的,若是三夫人這一走,這府上,算是真的空落了。
“是。”深深嘆了口氣,林若應聲,轉身便要走向金庭的方向。
金庭捂著耳朵的手,也是緩緩地放了下來,眸子慢慢抬起,看向了杜雲石的方向,嘴邊,是旁人所看不出來的陰森笑意:“老爺,我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