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後,也就是文帝十四年,稽粥突然南下和漢朝打了一仗。這一仗,漢軍表現不錯,劉恆也自我感覺良好。趁皇帝心情大好,天下士子紛紛上書,歌功頌德。
這是皆大歡喜的事情,整個朝廷都沉浸在一片喜悅之中,連當了近十年丞相的張蒼也安奈不住興奮。
然而,令張蒼沒有想到的是,在一片喜慶祥和的氣氛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很不和諧的聲音——魯地儒生公孫臣上書:漢為“土德”,應改正朔、易服色。誇張的是,這個公孫臣還根據自己的科學發現,下了一個定論:將有黃龍現世。
也許有人會納悶,賈誼是儒生,公孫臣也是儒生,“土德”、“水德”明明是陰陽家學派的東西,你們儒生偏偏要狗拿耗子瞎胡扯,不宣揚你們的“仁義禮智信”,偏偏要在別人的學術範疇搗鼓事。
儒家就是這麼牛氣。
在諸子百家中,相互之間很多觀點都是針鋒相對的。很長時間裡,各個學派為了證明自身觀點的正確性,想盡辦法、挖空心思地抨擊對方,操著一口流利的文言文,不用髒字、拐彎抹角罵對方,不把對方搞倒搞臭誓不罷休。
沒辦法,畢竟大家觀念不一致嘛。
然而在這一片對罵的吵鬧聲中,有一個學派卻漸漸地發生了變化。
這個學派就是儒家。學術界的一個奇葩。
儒家學派的核心思想應該可以歸納為九個字——仁、義、禮、智、信、恕、忠、孝、悌。但無論怎麼歸納,儒家思想的精髓是“積極應世”。說的高尚一點是為國獻身;庸俗一點就是升官發財(一家之言,敬請批判吸收)。
儒家的核心思想,定性了其治國理念;其精髓,定性了處世方式。但還有一個層面沒有探討——技術手段。
實際上,儒家的創始人孔夫子已經對其技術手段加以了總結——“三人行,必有我師”。
在這方面,孔子絕對算是身體力行,七十歲高齡還鄭重其事地拜剛七歲的項橐為師。你要有一天準備打兒子屁股,先想想孔子是怎麼拜“孫子”的,也許就沒了那份衝動。
說白了,對儒家來說,任何學派的東西,只要不違背自己的思想體系,無論你是道家、法家、墨家、陰陽家、縱橫家,只要有用,就可以去學,都可以作為自己的技術手段。這種實用的“拿來主義”,讓儒家思想在丁點積累中,逐漸變得愈發豐滿。
而其他學派就沒這麼便利了,因為老祖宗們沒給他們提煉“三人行”之類的話。更重要的是,其他學派的侷限性很強,非此即彼問題極為嚴重。
沒辦法,孔子受了一輩子氣,可人家講的話很實用。
這,也正是儒家思想的博大,她可以包容一切,也可以運用一切。能夠把任何東西作為自己的技術手段,去實現自己想要的目的。在這個過程中,可以忍辱負重,可以委曲求全,但內心的堅守卻從沒動搖。也許你認為太過功利,可這正是儒家思想體系下培養出來的人性。
其如水,看似柔弱,卻可以浸透一切。涓涓細流時,任何阻擋都可以改變它的流向;可一旦匯成滔滔洪流,就可以掀起驚天駭浪。
直到今天,這個思想體系,依然影響著我們,在每個人內心的最深處或多或少都留存著這股暗流。我們應該慶幸。
對劉恆來說,公孫臣所言算是舊話重提,賈誼早在十幾年前都已經講過,沒多少新意,因此也沒引起他的重視,直接下詔把此議交給丞相張蒼審鑑。
張蒼在朝廷裡混了這麼多年,樹大根深,那會把把小小的公孫臣放在眼裡。更重要的是,曆法本就是張蒼的專業,現在有人拿這個話題來說事,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因此,張蒼很自信也很乾脆地把公孫臣斥責一番後,把此議扔到了一邊,不再提起。
整件事情似乎可以結束了,民間傳的神乎其神的東西,“專家”第一時間站出來“闢謠”,沒道理不相信。再說“水德”、“土德”這麼玄乎的問題,誰又能證明自己是對的?公孫臣口口聲聲說是“土德”,還拍胸脯表示“將有黃龍現世”。那“黃龍”在哪?如果不出意外,公孫臣會毫無懸念地步賈誼的後塵。
然而,第二年,意外很快就出現了。
史料記載:文帝十五年,黃龍見成紀。
我翻盡史料,也沒查詢到關於這個“黃龍”更多、更詳細的記載。至於這個“黃龍”長的是啥模樣,有沒有爪子有沒有鱗,就更難說清楚了。
說實話,我是不怎麼相信有這麼個“東西”的。然而,史料白紙黑字記錄下了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