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不利索在太皇太后病榻前發出響聲的宮人。嚇……原來是早歸的皇上,嚇得慌跪一團。
我見那跟著進來的宮女站著那兒直髮楞,趕緊悄悄擰了她下,她剛才被燙的暈頭轉向,不知誰幫了自己,這時隨著我的眼光定神一看,早嚇的魂飛魄散。她自己怕燙,竟然把藥交給了皇上,若燙傷了皇上,那就是滅門之災,忙伏在地上,動也不敢動。
幸運的是皇帝陛下此刻心思完全無暇顧及其他,徑直走進東暖閣裡室太皇太后的病榻前,不一會兒屏風後響起他的聲音:“拿藥來。”
旁邊侍藥的宮女聽到,戰戰兢兢地起身端起那還滾燙的藥罐,倒了一小碗深褐色的藥汁進桌上一個薄瓷帶碟的小碗裡。
許是因為剛剛的虛驚,心裡害怕,我見她端個碗慢慢地晃悠悠地走過來,兩手微微發抖,走上前去託下她手上的藥碗:“我來吧。”她僵白著臉擠出一絲笑退下了。
玄燁端起碗,小心地舀了一勺放在嘴前吹吹,用舌尖試了下湯藥的溫度,等到涼了再親手放到祖母嘴畔……可老祖宗一直在昏睡,嘴角溢位的湯藥總是比嚥下的多,等玄燁慢慢喂完這一小碗藥,幫老祖宗搽嘴的蒙娃手上的絹帕已經換了五、六塊了。
他再看了眼臉色潮紅的祖母,很安詳,沒有一絲痛苦,只是發燒,氣息不勻,胸口起伏不定,典型的寒熱症狀。
“劉勝芳、李穎滋,太皇太后病情如何?”喂完藥,眼已是紅了一圈的玄燁,隔著屏風輕問這兩個新上任太醫院左、右院判。
“回皇上,臣等認為太皇太后染上的確是風寒症。如果……不過……”
“但說無妨!是什麼就是什麼,朕要聽真話,講!”
“太皇太后已經是七十多歲的高齡,最近病症反覆,每每高熱退去又有另一個高熱來臨,太皇太后身子已經不起……”劉太醫這時頓了一下,也許是在斟酌言辭語句,我瞥眼見玄燁的左手死捏著那薄瓷藥碗,緊張得手已起筋。
“能康復麼?”他問得很小心,很輕很輕。
“奴才無能,對此苦無良策。眼下奴才能做的,只有穩定病情,延續時日,至於太皇太后能否康復,奴才實在沒有把握。”
“咯嚓”一聲脆響,我只見玄燁左手緊捏成拳,血絲汩汩從指縫中湧出。
“皇上!”
“燁兒!”
見他泛著紅絲的雙眼現在正聚集起快決堤的熾金光芒,他就要發作……眼中那讓我熟悉的絕決光芒正如十幾年以前,記得那天太醫也同樣在至尊的皇帝面前宣告對一個人病情的無奈,只不過,現在病榻上的人在卻不是當年的我。
“太醫只能治病,不能續命,燁兒。”輕輕地攤開他的手,把一塊一塊還帶著他溫熱鮮血的破瓷片小心地拈出。我的淚猶如那最晶瑩的珠,在他掌心滾落,霎時和他的鮮血融合在一起。
他瞅瞅我的淚眼,再望向祖母的病榻,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雖剋制了自己的怒意,但那更深切的悲痛繼而襲來,那早已通紅的眼眶不禁澘然淚下。
“罷了,爾等就候在慈寧宮,隨時待傳,跪安吧。”
我瞥了全公公一眼,只見他會意地輕點頭,跟了那幾位太監出去,一會兒功夫又帶了位身背藥箱的太醫進來。
“皇上不必哀傷。太皇太后這病雖乃衰老所致,非幾副藥就能養好,但並非一點希望也沒有。太皇太后一生操勞為我大清立下了不朽功勳,上蒼定回賜福給太皇太后和皇上的。今夏遇旱,皇上不是去天壇祈雨,當天老天就給下雨了麼。所以,老臣相信奇蹟一定會出現,請皇上放心。”這太醫為玄燁包好手上傷口安慰道。
奇蹟……也許現在就只能依靠出現奇蹟了。
除了祭天,祈雨外很少求神的皇帝陛下,當晚就素服步行去了天壇。可老天這次並未賞臉。
*
“把朕的鋪蓋被褥都搬到慈寧宮來,在太皇太后的病榻前鋪個氈子,朕要日夜守護。今後非重大奏摺,就不必進呈御覽了。”那日玄燁招來上書房的幾個內閣大臣們宣旨要暫停早朝,要親身晝夜侍侯祖母。
轉眼是深冬臘月了,老祖宗的病時好時壞,高燒也時退時發,不過還是一味的昏睡,一個多月來從未醒來一次。生命完全靠一些流質的食物和參湯維繫。
晚上,玄燁席地而坐,隔幔靜候。
太皇太后的病榻前鋪得有厚氈,上擺著一小几,他取過幾封加急的奏摺來閱。看他眉心越蹙越緊,猜也能猜到是哪些事兒,不是西北撫遠大將軍圖海奏葛爾丹犯邊就是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