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湖濱的草坪穿過去,來到一座鞦韆前。這座阿爾卑斯山式的鞦韆,可以蕩得很高,高到幾乎超過屋頂上。我一面盪鞦韆,一面瀏覽這座阿爾卑斯山小村莊的景色,蕩得愈高,眺望得愈遠。
我開始熱切期望爸爸趕緊睡醒。我敢打賭,他一看到大白天的杜爾夫村,馬上就會迷上它。杜爾夫村看起來簡直就像童話世界裡的村莊。村中只有幾條狹窄的街道,散佈著幾間小店鋪。街道兩旁是一座座高聳入雲、終年積雪的高山。我把鞦韆盪到天空中,感覺上,就像從樂高玩偶世界俯瞰腳下的一座小村莊。旅館是一棟三層樓高的白色屋子,窗戶漆成粉紅色。許多彩色小玻璃窗,點綴著整個屋面。
我獨個兒盪鞦韆,漸漸感到無聊,這時候爸爸走了過來,叫我進去吃早餐。
我們用餐的那間餐室,可能是全世界最小的,裡頭只擺得下四張桌子,而我們父子倆是惟一的客人。餐廳隔壁有一間很大的餐館,但這會兒還沒有開門營業。
我看得出來,爸爸因為睡過頭而感到愧疚,因此,吃早點時,我乘機要求他讓我喝一杯汽水(平時我是喝牛奶的)。他立刻答應我的要求,同時為自己叫了一杯德文叫viertel(譯註:意為“四分之一”)的飲料。這個名稱聽起來怪怪的,但爸爸把它倒進杯子時,我卻懷疑它是一種紅葡萄酒。這一來我心裡就有數了:爸爸今天不打算開車上路,等明天再繼續我們的行程。
:爸爸說,我們現在住宿的是一間GastLaus,意思是“客棧”。除了窗戶之外,這家客棧看起來跟其他旅館沒啥兩樣。這家客棧名叫“華德馬旅舍”(SchonerWaldemar),而前面那個湖就叫做“華德馬糊”(Waldemarsee)。我猜,這間客棧和這個湖都是以華德馬這個人命名的。
“我們被他耍了!”爸爸喝了幾口酒後,忽然說道。
我一聽,就知道他是在說我們路上遇到的那個矮子。看來,他就是這個名叫華德馬的人了。“我們是不是兜了個圈子呀?”我問道。
“可不是?矮子那兒離威尼斯,以公里來計算,跟這兒離威尼斯一樣遠。換句話說,“咱們向他問路之後所走的路程,全都是白走的啊。”
“媽的,他敢耍我們!”我脫口而出。跟爸爸一塊生活這麼些年,耳濡目染,我學會了他的一些水手三字經。
“我的假期只剩下兩個星期了,”爸爸繼續說,“何況誰也不敢保證,我們一到雅典就會遇見你媽媽。”
“那我們今天為什麼不上路呢?”我忍不住問道。我也跟爸爸一樣急著找媽媽呀。
“你怎麼曉得,我們今天不上路?”
我懶得回答他這個問題,只伸手指了指他那杯名叫“四分之一”的玩意兒。
爸爸哈哈大笑。他笑得那麼大聲、那樣驚天動地,連那個胖太太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雖然她壓根兒不知道我們父子倆在談什麼。
“孩子,我們今天凌晨一點多鐘才趕到這兒呀!”爸爸說,“你總該讓我休息一天嘛。”
我聳聳肩膀。其實,我早就厭倦了天天趕路,巴不得在路旁城道停留個一兩天。我只是不相信,爸爸會利用這難得的機會好好休息。我擔心,他又會把這一天的時間浪費在酒精裡頭。
爸爸在我們那輛菲亞特轎車裡翻找了一會,搬出幾件行李來。
我們午夜抵達這兒時,他只帶著一枝牙刷進入客棧。
爸爸把車子收拾整齊後,決定帶我去遠足。客棧那位胖太太告訴我們,附近有一座山,景色十分優美,只是現在已近中午,我們恐怕不會有足夠的時間爬上山去,然後走下來。
靈機一動,爸爸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來。如;果你只想從一座高山上走下來,不想費勁爬上去,那你應該怎麼辦?當然,你會問人家,有沒有大路通到山頂上去。客棧的胖太太告訴我們,確實有一條大路通到山頂上,可是,如果我們開車上去,走下山後,是不是又要爬上山去拿車子呢?“我們可以僱一部計程車載我們上山,然後走下來呀。”爸爸說,我們決定這麼辦。
胖太太幫我們叫一輛計程車。司機還以為我們神經不正常,但看到爸爸掏出幾張瑞士法郎鈔票,在他眼前揮了揮之後,立刻答應載我們上山。
顯然,胖太太比那個小矮子更熟悉這一帶的地形。儘管我們來自多山的挪威,但是,爸爸和我都從來沒見過如引壯觀、如此迷人的山景。
從高山之巔俯瞰,杜爾夫村只是一簇小斑點,而華德馬湖則變成一個小池塘。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