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我的憤怒全消失了,猶如水銀瀉地,無跡可尋,排山倒海的哀傷在身體裡流動。我把眼睛從段太太臉上移到葉淺翠臉上,定定地看著她,無限愛戀地看著她。她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一潭秋水深不可測,我真想跳入其中淹死自己……葉淺翠不解地眨動著眼睛,低聲問我:“陸林,你怎麼了?”
“沒事。”我深深地吸了口氣,看著段太太說,“即便翠翠出庭作證,如果沒有找到那房子依舊是徒然。先不說翠翠口供的真實性會讓人懷疑,由於你事先與翠翠的頻繁接觸,很可能讓別人以為是你們收買的假口供。”
段太太愁色浮上眉梢,“我們也知道,實在沒有辦法了,時間又緊……”
葉淺翠接了她的話,“總是要試試,說不定我出庭就可以證明段瑜當時神志不清楚呢。”我悲哀地看著她,天真無瑕的翠翠呀,你哪知道,由一個精神分裂症來陳述一個離奇詭異的遭遇,只會讓你的下半生在帶鐵窗的瘋人院裡度過。
“段太太,你現在還有手下在平涼查房子的事嗎?”
段太太不解地看了我一眼,遲疑著點點頭:“對。”
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那麼,請通知他協助我。”頓了頓,在兩個女子好奇的眼神裡,我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我現在就去平涼。”
很快收拾好行李,我尋思著是否給導師打個電話,想了又想,覺得還是先斬後奏比較好。可是姜培那裡總得交代一聲,免得那臭小子大驚小怪。我揹著包下到姜培的寢室,門敞開著,姜培跟老九都在,還有個年輕的女學生跟老九並排坐在床沿。她臉有悲容,眼圈紅紅。老九在旁邊細聲噥噥地說著話,看錶情應該是安慰的話語。
姜培那小子則坐在對面看著那年輕的女學生髮愣,表情特奇怪。我站在門口衝他招了招手,他沒看到。我只好低喊一聲:“姜培。”一屋三人全驚覺,抬起頭看著我。我蹙眉衝姜培再招手,他一陣風捲到門外,看著我背上的揹包,好奇地問:“這是要去哪裡呀?”
“平涼。”我以高於耳語的聲音說。他吃了一驚,那表情好似不小心吞了個雞蛋。一把將我拽到旁邊,聲音低沉急切:“靠,你發瘋了,去那裡幹嗎?”
“我去找張德方先生的祖宅。”我實話實說,一邊留意著他的表情。他的臉一下子白了。要知道他勤於鍛鍊,面板一直是健康的古銅色,瞬間變白可知他內心是如何地震驚。他略作沉吟,臉色慢慢地恢復正常。“是否一定要去?”我點點頭。
“為了葉淺翠嗎?”他又問。我又點了點頭。他臉上露出了不以為然的神色,低罵一聲:“靠,這妞可真是你的剋星呀。”
他探頭指著寢室裡的那個女學生,說:“你知道她是誰嗎?”我也探過腦袋張望了一眼,確信不是認識的某個人,於是搖了搖頭。“她是戴磊和葉淺翠高中的同班同學,叫席紅,就在附近的財經學院讀書。”
席紅?那不是與葉淺翠一起去平涼玩的其中一個女同學嘛,我立刻想起來,也明白了小姑娘為何滿臉悲色,定是聽到了戴磊自殺的訊息。可是她為什麼不去找葉淺翠?難道她與老九更熟悉關係更近?
“你知道戴磊為什麼打騷擾電話給你嗎?”姜培湊近我耳邊細語。我的腦海裡立刻滑過葉幽紅昨晚說的話:他喜歡翠翠呀。他還打電話跟翠翠說,研究心理學的人都有心理陰暗的一面,不適合做男朋友呢。
“以前戴磊告誡我不要告訴別人,現在反正他也死了,我就直說吧,他懷疑葉淺翠已不是從前的葉淺翠了。”姜培說這話時,眼睛一直盯著我,我波瀾不驚的表情讓他大惑不解。在他的想象裡,我至少應該吸一口氣表示驚訝,或是翻一個白眼表示無聊扯淡,可是我面無表情像蠟人。他哪裡知道昨晚我見到葉淺翠的另一個自我了。他繼續往下說:“今天,我聽席紅說才知道,原來戴磊還懷疑葉淺翠殺了劉在宏。”
“劉在宏?”這會兒我真的吃驚了,劉在宏不就是那個在蓮花山頂採了粉色蓮花送給葉淺翠的同學嘛,他怎麼也死了呢?“怎麼死的?”這一聲說得大了,引起了屋內喁喁私語的老九與席紅的注意,探頭探腦往這邊看。
“幹嗎不進屋來說呢?”老九走出來扶著門框,看看我,又看看姜培,目光中含著警惕。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畢竟現在我的身份是葉淺翠的男朋友,他擔心一些不利於他與席紅的話傳到葉淺翠耳裡。他們怕翠翠,悟到這點我不知道值得高興還是值得悲哀。
姜培一攥我的胳膊拉我進屋,對席紅說:“來,你告訴他劉在宏是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