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葉淺翠,有些事情就已經註定,比如說愛上她,無法阻擋,無法後退,是早已註定的宿緣。她如一朵皎潔的白玉蘭開在我的心口,如果她枯萎,我的心也一樣要枯萎。這種熱烈又充滿哀傷的感情糾結著,攪得我心中酸一陣甜一陣,無法抑制地溼潤了雙眼。我別轉過頭看著窗外。
窗外是綿延不絕的平原秋景,天高,天藍,金黃色的稻浪一伏一起。慢慢地,車窗外的風景由平原變成了丘陵,起伏不定的小山包圓滾滾的,一個一個從我眼前滾過。然後天暗了……連著穿過了三個長長的隧道,車子一陣發顫停住了。平涼到了,我的心微微提起,什麼樣的遭遇在等著我呢?
來接我的年輕人姓黃,與我差不多歲數,留一個小平頭,蠻精練能幹的模樣。事先我聽段太太介紹過了,這人是段先生的司機,跟隨他多年,為人處世都挺老練麻利,最重要一點是信得過,所以被段先生派到這裡查張德方先生故宅所在。
因為段先生的交代,小黃在最好的賓館替我訂了房,這賓館是平涼鎮近年新修的,比起家庭旅館豪華多了,諸類東西一應齊全。我本來想先去看看魏烈,想想夜太深了,估計那小子早就上床睡覺了,待到天明也不遲。小黃替我預備了一份不錯的晚飯,我呼啦啦地一陣狼吞虎嚥。他就坐在旁邊,跟我說這些日子在平涼密查暗訪的經過。
小黃不是第一次來平涼,去年七月份段瑜犯案後,他跟著段先生幾次到這裡,不過那個時候主要打點與案件相關的事宜,簡單地說就是拉關係保住段瑜無事。段家為此花了不少錢,動用了不少關係。奈何白鈴父母年老失女,悲痛交集,發誓傾家蕩產也要替女兒報仇。如此一來,兩家耗上了。異地受審對段瑜來說是極為不利的,來不及打通關係,上面又盯得緊,也難怪段先生段太太心急如焚。
小黃是9月30日到平涼的,這六天來穿街走巷,逢人就打聽張德方先生的故宅,居然人人搖頭說不知道。他還透過要好的警察查檔案,也沒有查到任何線索,總之這五六天他白忙活了。因為段先生只是交代他協助我,又沒點明我是什麼人,他心中有顧忌,言辭中拐彎抹角說自己如何奔波勞累。
我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將盤子推到一邊,拿了根菸燃上,深深地吸了一口。“這五六天,你問了多少人?”
“兩百個左右。”
“都是什麼年齡的呢?”
“都有,老人,小孩,年輕人,中年人。”
我想了想,再問:“他們說不知道時的神色是不是一樣的呢?”
“這個嘛……”小黃沉吟片刻,“還是有些區別的。小孩子通常都搖搖頭說要回家問媽媽;年輕人答得很乾脆,看起來真的從來沒有聽說過的樣子;中年人中有不少說聽說過張德方的名字,但他祖宅在平涼沒聽說過;老年人經歷事多,疑心重,回答不知道時看我的眼神有點警惕。”他頓了頓,說,“小陸,你說那張先生的房子會不會不在平涼呀?或者還有其他地方也叫平涼?”
關於這兩個問題,我早就想過了。所有提到張德方先生的資料裡,都清楚地寫明出生地平涼,並且有少部分資料提及平涼三面環山,山清水秀、俊傑倍出,只因明末官道易途,才使得它的輝煌成為過去。儘管中國叫平涼的地方不止一個,但配得上這般描述的平涼只有一個,就是這裡。
我慢慢地吐著菸圈,回想著姜培的平涼奇遇:一群老人家對他評頭論足,又驅趕他離開平涼;又想起方才小黃所說的:問及張德方先生的故宅時,老人家答不知道時神色警惕。張德方1901年出生,1942年失蹤,這期間出生的平涼人還沒過世的都已到了晚年,他們一定知道張德方,甚至有人可能和他一起吃過飯、說過話,那他們為什麼說不知道呢?唯一的解釋就是……我一拍桌子叫道:“沒錯。”
桌子上的盤子哐啷跳了起來,小黃也被我嚇了一跳,睜大眼睛問:“什麼沒錯。”
“所有的人都說謊了。不,不,應該是所有的老年人都說謊了。”我肯定地說。
小黃張大嘴巴,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喃喃地說:“可是,怎麼可能?為什麼所有的老年人要說謊呢?”
“這裡面應該有個秘密。”一個能讓所有的老年人口徑一致地說了謊;一個能讓當時的人簒改檔案,恨不得將赫赫有名的張德方從平涼歷史上抹去的秘密,會是什麼樣的秘密呢?這肯定不是小秘密,也是找到張德方先生故宅的關鍵點。可是如何解開這個秘密呢?我腦中靈光一閃,一個犀利的方案形成了。
第二天醒來時,久違的小鳥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