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飛鴻劍勢走空,身形側轉,可是在他轉身歸位的同時,木劍又順勢使了另外一手厲害的絕招!
只見他右手一挑,左膝猛地向前一跪,那口木劍就像一支織布的梭子似地投了出去。
鐵先生挺身進劍,只聽“錚”的一聲,兩口木劍的劍尖,頓如吸鐵石一般的對在了一起。
兩口劍的劍身在一陣戰抖之後,俱都像弓似地彎了起來,兩條人影,也就在這時,像怒鷹似地分了開來,各自落身在五尺以外!
鐵先生呆了一呆,哈哈大笑道:“好徒弟,你當真勝過為師了!”
說著,掌中木劍緩緩向前探出,郭飛鴻睹狀不由心中一凜,他知道,師父此刻是要測驗自己的內功了,當下舉起了手中劍,定身凝神,把內力一絲絲貫於劍鋒,慢慢地,兩口劍在空中交接了。
師徒二人的身子在一陣劇烈搖動之後,卻又像是兩尊石像似的,紋風不動。
時間由兩口木劍的劍鋒下慢慢溜走,兩個人,不!兩具木像仍然是一動也不動!
夕陽下山,接著玉兔東昇。
九華山巔為月光所偏愛,成了一片銀色的世界,天台嶺上佇立的兩個人,仍然是一動也不動,兩口木劍交疊在空中,就像被金汁銅液鑄在了一塊似的!
楓樹上以下的紅葉,散落得二人滿頭滿身都是。
可是此時此刻,誰也不會有餘暇和餘力去摸一下……
他二人的身軀,在經過如此長時間的靜止之後,突然間,又開始微微搖動了。
鐵先生瘦削的身子,微微前傾,郭飛鴻雙膝打戰!
驀地,一隻山鼠,由楓樹上掠下來。
二人口中“哦”一聲,雙雙跌倒在地,可是兩口交疊在空中的劍,卻仍空懸未下良久,良久,才雙雙墜落了下來!
郭飛鴻由地上翻身坐起來,用手摸了摸身上,猛的吃了一驚,原來他全身衣服,就好像被雨水浸淋過一樣的溼透。
可是,他記得方才並沒有下過雨呀,再仔細的看了看,才恍然大悟,敢情是自己汗水浸溼的!
他驚訝的望向師父,卻見鐵老蹲在地上,頻頻喘息著,不由失聲道:“師父你……”
鐵先生抬頭呵呵笑道:“不要緊!”
隨即奮身而起,振臂狂笑了起來,笑聲震動得四谷轟轟作響,紅葉粉墜,這位海內狂老接著一斂笑聲道:“痛快!痛快!這是我平生最痛快的一次比鬥,你……”
他伸出手指著郭飛鴻,欣悅的道:“飛鴻,你如今是為師最大勁敵……好孩子,可真難為你了!”
緊緊地握住了飛鴻一隻手,搖了一下,接著:“來!我們來看一看誰勝誰負!”
說著,目光投向地面看了一眼,突然面色微微一變,抬頭注視著郭飛鴻,道:“不用看了,孩子,你勝了!”
說到此,止不住又大聲狂笑道:“好徒弟,你果真不負師父我這一番深心!”
身子微微一斜,靠在一株楓樹的樹幹上,誰能體會得到,他這一剎那的欣悅與悲愴?這是多麼矛盾的情感!
郭飛鴻用力抱住師父,熱淚盈眶道:“師父,你不要讚揚我……我們同時倒下,怎說是弟子勝了?”
鐵先生苦笑了一下,道:“你還沒有發現?”
飛鴻拉過師父的手,在身上摸索著道:“師父你摸一摸我的衣裳,全部為汗水浸透了……我輸了。”
鐵先生抽回了手,冷笑道:“為師教給你的‘鎖汗泌精’之法,莫非忘了?”
飛鴻呆了一呆道:“哦!我忘……忘了施展……師父,我是輸了!”
鐵先生慘然笑道:“你用不著來安慰我,能教出你這麼一個好徒弟,我鐵雲此生足慰矣!來,我告訴你為什麼你贏了!”
說著向前走了幾步,手指方才二人所立足的青石崖面道:“看看這個,你就明白了!”
郭飛鴻將信又疑的向地面上望了一眼,只見二人方才所立的地方,各現出一雙足跡印子,他試著用手摸了摸,心中這才明白!
原來二人雖是都有一雙足印,可是深淺卻大大的不同,郭飛鴻的一雙足印,深不過有二指上下,而鐵先生的一雙,竟然在三指以上。
足跡的深淺,顯示了二人內功中最難的“提御”功夫之強弱,鐵先生在這方面,竟輸了一籌!
郭飛鴻真不敢相信,自己如今功力,居然勝過了師父,這一霎那間,他內心並不高興,反倒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歉疚與傷心,止不住垂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