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大雨之故,院牆外的泥地非常溼漉,人行走必留腳印,然而除了他們與官兵留下的腳印,沒有其他人。抬頭一望,蘇樓是破例建築,院牆堪比宮牆,人跳下不死也傷。想要番強而走,不留痕跡,絕無可能。
周胥問守門的一批官兵,“你們肯定昨晚無人由此出入?”
官兵證詞統一,“屬下們是五人一組輪流守衛,輪班沒有空檔,絕無人由正門出入。”
周胥點頭,再命副官記好。
蘇樓內十分安靜,靜的沒有生氣,高高的圍牆將溼氣悶在裡頭,樹枝頭的雨水在斷斷續續的滴落。從下了船隻起,君瓏的手串聲就沒有停息。
跨入正廳的門檻,詭異之氣撲面而來。
偌大的空間共排了八張客椅,六張茶几,尋常的主位空空蕩蕩,只在牆上掛了很大一副濃墨潑灑的寫意畫,畫軸觸地。畫中的墨筆下得很濃,乍一看還以為是墨硯打翻在紙上,與窗外透進地面的成片樹蔭意味交融。在水墨畫前,遺落了一張死氣沉沉的木質輪椅,椅子上攤著一成套衣物,還保持著坐在輪椅上的大致人形,頗為奇特。
最先發話的是祁王,“呦呵,還真失蹤的有模有樣。”
周胥詢問昨夜目睹事發的官兵,“現場是否保持原樣?”
那官兵點頭,“事發後屬下們封鎖了現場,不敢讓任何人靠近,就連烤衣服的炭火盆都沒移動過。”
順著他指的地方看去,炭火盆擺在廳中央靠門一些的位置。兩邊的八張椅子有六張椅面偏潮溼,是官兵穿著溼衣服坐下烤火的關係。據他們敘述,蘇曜正是坐在輪椅現在的位置,因為怯意,官兵們儘量靠外坐,所以空下了靠近主位的兩張椅子。
“蘇將軍一直坐在那裡看住我們,沒人敢與他搭話。”
祁王道,“大半夜瞪眼看人,蘇曜真是怪透了。”
“且等等。”李巽發現疑點,“你說蘇曜看著你們?”
官兵惶恐,“是。”
李巽懷疑的目光落在輪椅上,不解追問,“輪椅幾乎背對著火盆的位置,蘇曜是如何看著你們?”事實上輪椅的角度看水墨畫更合適。
官兵一懵,回想了片刻,篤定道,“不,蘇將軍是看著我們。儘管屋子很暗,可是不是正臉還能分得清。”
“屋子裡如何暗?”周胥進一步試探。
官兵道,“沒有點燈,只有炭火盆。”
君瓏在屋裡徘徊打量四處,腳步踩在透窗而入的樹影上,聞此特別回了一句,“你們能看見蘇曜的臉真是有福氣。”
他說的不是消遣的玩笑話,是事實。沒有點燈,區區一個炭火盆怎麼能照亮這麼大的屋子,官兵為了避開蘇曜還故意搬遠了去。
作為地方官同行的張磊試想,那段時間是雷聲頻發之際,或許是閃電的緣故,可當他看見踩在君瓏腳下的樹影就知道,閃電的光線照不到輪椅的位置。這就奇了,他們怎麼會看到蘇曜的臉?還有陰風陣陣?
話不能說絕對,萬一有人眼裡好真能瞧見,又或者有其他光源被忽略了?張磊安慰自己這是可能的。問題是輪椅背對火盆,他們怎麼能看見蘇曜的正臉?他控制不住往離奇的地方想,越想越恐怖,愣是害的自己寒戰不止。
還是周胥最有經驗,“簡單總結,蘇曜在消失之時移動了輪椅,改變了朝向。”他對張琦道,“記著這個疑點,說不定正是關鍵。”
好奇跟著來的玉郡王湊了一句,“蘇將軍身患失魂症,或許是被迫作此舉動?”
君瓏道,“暫不說失魂症是個什麼玩意,根本就沒辦法保證坐在這的是蘇曜本人。”他為自己的推論求證,“你們何以肯定見的是蘇曜,而非他人?”
官兵道,“他坐著輪椅!而且……屬下們確實親眼看見了蘇將軍。”
君瓏否決,“輪椅誰都可以坐,聯想到蘇曜不過是錯覺。且只要容貌有幾分相似足可以在夜裡矇混過關。”硨磲串在他手裡清脆作響,“戚婆子讓你們進屋避雨卻不點蠟燭,本身已十分可疑。蘇曜大半夜不睡覺在你們跟前露臉,簡直就是在給他的把戲找證人。”
周胥搓著短髯深思了一會,“君太師的推斷合情合理。”
祁王矚目輪椅,用指關節叩了叩椅把,“鬧失蹤就罷了,特地調個頭是不是有講究?”
“因為那裡是蘇家舊宅的方向。”當即有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回應道,聲音不遠不大,卻飄得很久。
眾人循聲望去,是戚婆子站在連著內間的偏門處。她拄著柺棍,形容疲憊,眉頭一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