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巽道,“蘇將軍忠心可鑑。可依祖宗規矩,還有太子在。”
“臣裝病八年,對當今皇帝的所作所為多少知曉。太子頑劣,與其父不相上下,祁王一流,失德無能,唯有玉郡王頗有品性,可大興江山不能流落外姓人手裡。”蘇曜不禁嘆氣,“江山後繼無人,哪怕知曉永隆帝是何等昏庸,臣還是得為他忍著一口氣。可現今不同,您的德才遠勝於他們。皇位能者居之,臣願助您一臂之力,也請陸少主做個見證。”
陸宸笑笑,沒說話。
“蘇家為國效力,戰場拼殺,不求光宗耀祖,只求一家安然。偏是碰上了這朝天子這朝臣與我們為難,逼得蘇家落魄至此,百姓水深火熱。”蘇曜感慨良多,“王爺,臣的心願不大,不過是想替妻報仇,保蘇家滿門。請王爺體諒一家難處,也體諒百姓窘境。”
屋裡沉默了良久。
李巽思慮許多,言語卻極簡,有送客的意思,“將軍勞累,回去休息罷。”
該說的已說清,蘇曜不甘與否都只能暫且退下。門一開一合,可見天際的東邊微微泛白,終於迎來了黎明時。夜色已過,不知事情何時能告一段落。
待門關嚴實了,陸宸方才開口說話,“你有打算?”神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李巽沉吟片刻,反問,“師兄剛才一言不發,是否不贊同?”
陸宸道,“不說話,是不想讓陸華莊落下話柄,不說話卻還坐在這裡,是因為我支援你。”見李巽愁眉不展,顧慮重重,他進一步說道,“蘇曜挺討人厭,但說的話在理,如今蘇家處境如此,他除了幫你沒其他選擇。如果你真打算要做,蘇曜肯定是不二人選,你考慮的對。”
“師兄可是覺得我心機深重?”
“都什麼情況了,就數你想得多。”陸宸不拘小節道。
“那是皇位,本不該我想。”
“人非聖賢,哪有真的清心寡慾、心如止水的?況且我知你秉性,並非為了私慾而胡作非為的人。正如蘇曜所言,讓陸華莊倖免於難的最好辦法就是改朝換代。”陸宸感嘆道,“當今皇帝當的如何,明眼人都看著,你不反,還會有別人反。”說完,他立刻改口強調,“錯了,這算是為民除害,替天行道!左右我覺著你有本事,不妨放手一搏,爹也鐵定支援你。”
李巽沉默,心裡有點恐慌。怕的不是事,怕的是他自己,居然連篡位都敢想。
自走出陸華莊以來,波瀾不斷,他隱隱意識到自己在變,許多行為和想法讓他感到無比陌生,卻不可抑制。皇陵中與沈序交談時,他放眼江山,不禁會想,若是當年沒有出宮,統治這片疆域的人會不會是他?而後與君瓏碰面,少不得兩句寒暄,他又會想,如果他坐在巔峰高位,豈能容他目中無人!甚至在祁王嚥氣時,他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傷懷,淡然的令自己訝異,那可是親兄弟。
血統所致,天性涼薄,他只能這麼告訴自己。
對那個位子的貪慾和妄念,或許也是天生的。
陸宸起身拍了下李巽的肩膀,也預備離開。推開門,天又亮了一層,他呼吸著蘇樓裡充滿楓葉氣息的空氣,“這個夜晚真長啊。”
承陽府關口,數匹快馬卷著沙塵而來。
守關官兵一見來者氣勢洶洶,齊刷刷將槍頭壓去,“來者何人,出示公驗!”
五騎剎住步伐位列最前,只待後方馬匹全部停穩,自覺讓出一條前道。沈序於護衛之中與守關官兵喊話,“皇上與君太師在此,也需公驗?”
基層官兵哪裡見過皇上,不敢輕易放行,可見護衛圍繞的三人穿戴不俗,又怕惹了貴人。
猶豫之際,一塊重物結結實實的往腦門上砸了一下,與頭盔撞得哐當一響,再掉下砸到腳面,竟是皇帝諭令,純金的,當場嚇得所有官兵跪地請罪,“屬下有眼不識泰山,望皇上恕罪。”說罷,立刻開關放行。
君瓏傲然不屑,“讓府尹劉恪來見。”然後與皇帝首當其衝策馬入承陽府境。
官兵跪在道路兩旁,吃了不少馬蹄濺起的灰塵,止不住想咳嗽。抬頭偷巧,居然還有一人未走,正是方才喊話之人。眾所周知,長年跟著君瓏來去的大官必然是沈序,官兵斗膽猜測,“閣下可是御史中丞沈大人?”
沈序騎於馬上,笑了笑,“不必緊張,我僅是替君太師撿令牌的小跟班。”他看了眼還躺在地上的皇令,官兵即刻會意,恭恭敬敬奉上。
“你們別介意,君太師扔東西那是隨性而為,多被砸幾次就慣了。”他拍去灰塵,擺出一副稀奇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