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拌小菜送飯。當家的珍大奶奶得了訊息,以為道痴是天熱不耐煩熱菜,便吩咐廚房每頓多做幾道冷盤送上來,卻是葷素對半。 王琪本就胖,夏天難熬,早先不覺得,見道痴吃著清爽的涼拌菜,自己也不耐煩吃熱菜,便也只顧著涼拌菜吃。如此一來,葷素兩樣涼拌菜都吃的乾淨,倒是沒有人留意道痴只吃素之事。 只有王琪曉得,可是壓根不覺得道痴是因“對佛祖至誠”才戒葷,而是覺得他太挑食。即便沒吃過葷菜,覺得肉帶腥氣,可是咬牙吃過幾頓便也當適應,不肯去吃無非是捨不得勉強自己,嘴巴上太挑剔的緣故。 這就有了王琪所謂的“挑食說”。 世子不以為意道:“誰小時不是這麼過來的?孤幼時就受不了菜腥味豆腥味,母妃使人用青菜千張加大肉做餡料,孤才吃上一口兩口。現下別說味道淡些的千張青菜,就是豆腥味最重的老豆腐,孤也能吃下。”說到這裡,看著道痴的目光不由帶了憐憫。 在他看來,小孩子挑食是慣見的,只要長輩們留意,多多少少都能改過來;可道痴打小養在寺裡,下山又被送到王府做伴讀,沒有長輩去關心他。 此時,他還不知道痴從宦門過繼到族中尋常人家,否則定要越發不平。 世子待王氏兄弟這般親近,旁人只有羨慕的,蔣麟卻惱的不行。他冷哼一聲,道:“菜都要涼了,到底還開席不開?” 世子笑著看了蔣麟一眼,道:“二表哥莫非飢了,要不先用幾塊點心墊墊飢?” 蔣麟皺眉道:“陸炳那小子都說無需等他,殿下為何還不吩咐開席?都是殿下縱容,才讓那小子沒輕沒重。” 世子笑容淡下來,緩緩道:“孤如何行事,自有父王母妃教導,無需二表哥操心。” 蔣麟被噎得滿臉漲紅,憤憤地看著世子。 世子看著他,面上帶了幾分冷肅。 蔣麟鼓著腮幫子移開眼,心裡的邪火卻越來越旺。就算是不能對世子撒火,可對旁人他是無懼的,首當其衝的自然是世子最為相熟的王琪:“你這廝又胖又蠢,還有臉進府做伴讀?王家是不是太狂妄,明知道府學伴讀是要陪殿下讀書,還送了個最蠢的來。哼,自詡為安陸第一姓,連王府都不放在眼中。” 王琪雖不願意招惹蔣麟,可也沒有被人指著鼻子罵還不還嘴的習慣。再說蔣麟這小子不僅罵了他,還給王家扣上個輕慢王府的罪名,其心可誅。 王琪站來起來,慣常眯縫的眼睛睜開,眸子清寒,小臉繃得緊緊的,再不見半點猥褻,道:“胖這一條,我否認不得;蠢這一條,我不敢應。諸子百家皆也涉獵,四書五經通學過一遍,怎麼就做不得殿下伴讀?還有我二弟王瑾,不能說過目成誦之才,也是族中小一輩中最聰慧的人物之一。祖父從族中子弟中再三遴選,選了我們兩個出來,又請王府內官過去,仔細教導我兄弟二人規矩後,才送了我們兄弟過來。若是蔣公子覺得我兄弟不配添為殿下伴讀,還請蔣公子說出個寅卯來,沒憑沒據的罪名,我們兄弟是不認的。” 蔣麟在眾人之前,被世子噎了一句,覺得失了面子,才想要在王琪身上找還回來。王琪早年來王府,他沒少這麼擠兌王琪。王夫人礙於王妃的面子,只勸王琪容忍,並不與之計較。 因此,他以為這一回自己臭罵王琪一頓,王琪也只能縮脖子忍著。 哪裡會想到,王琪竟然敢回嘴。 他“騰”地一下做椅子上起來,怒視王琪道:“好啊,王胖子,你敢與小爺頂嘴?” 王琪冷著臉道:“蔣公子非君,我非臣;蔣公子非尊,我非卑。作甚蔣公子說我,我就不能回應?殿下跟前,蔣公子這個‘小爺’的自稱還是改了吧。” 蔣麟本不是機靈的人,被王琪堵了兩回,除了氣的要死,也分說不出一二,便轉向世子道:“殿下你就不管,任由王家人尊卑不分,欺辱我們蔣家?還是殿下親疏不分,覺得蔣家門第低了,樂意將庶母的孃家人當成親戚?” 這一句不僅扯上王家與蔣家,還將王夫人與王妃都牽扯進來。 世子的面上已經帶了慍怒,看著蔣麟道:“王家人尊卑不分?二表哥告訴孤,方才王七郎說的哪裡不對?二表哥是君上還是尊長?” 蔣麟梗著脖子道:“我……我是姑母嫡親的侄兒……” 世子懶得再看他,淡淡地道:“孤已經說了,今日起府學之中,只論同窗之誼,不論尊卑。孤倒是不曉得,孤說的話這麼沒分量。想來在二表哥心中,二表哥居長,孤居幼,也當是長尊而幼卑,才會這般不將孤的話放在眼中。” 蔣麟聞言,越發著惱,只覺得世子偏袒王琪,在眾人面前給自己沒臉,冷哼一聲道:“殿下不必吃噠我,既看我不順眼,我走便是了。”說罷,帶翻了椅子,怒衝衝地出去了。 餐室裡鴉雀無聲,就聽到外頭蔣麟怒斥道:“滾開!” 隨即是“哎呦”一聲,而後是周嬤嬤隱含怒意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