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桓海拉上來,葉蓮便也脫力,只覺渾身發軟,一跤滾倒在地。桓海也好像沒骨頭一般,順著她仰倒,正好壓在葉蓮身上。
“你……你是不是受傷了?”葉蓮喘吁吁問,桓海整個人都靠在她身上,她卻不好推他,生怕一推,這個人便又會掉到水裡泡著。
“嗯。”桓海悶聲應道,略緩了片刻,總算翻身滾到一邊,掙扎著靠井壁坐起,又去伸手拉葉蓮。
葉蓮借他一拉之力,很容易便坐了起來,聽得他氣息不穩,忙問:“喂,你傷得要不要緊啊?”
桓海仍然不說話,卻悉悉索索在腰間袋子裡摸著什麼,摸出來後啪嗒啪嗒打了兩下,嗤的一聲竟冒出火來,卻是點亮了火折。
葉蓮喃喃道:“還好有火摺子。”眼看桓海反手使力,輕輕一下便將火折倒插在頭頂井壁上,不禁懷疑那看似堅硬無比的井壁是不是豆腐做的。
火光下,桓海的臉是青白色的,表情倒還算平靜,想是在極力剋制,饒是如此,卻還是時不時皺起眉峰,顯然很是難過。
“你傷在哪裡?”葉蓮上上下下瞄了許久,才看到他右肋下有血滲出,略怔了怔,忽然低頭撩起溼漉漉的裙子,胡亂擰了兩下水,嘶啦一聲撕下一幅裙襬來,二話不說上前便去給桓海裹傷。
桓海卻也沒推拒,眉頭皺得更緊,低頭看葉蓮將那溼布條一圈一圈繞在傷處。
等包紮完畢,葉蓮才抬頭看看桓海,接觸到他那眼神,不禁一曬,問道:“這樣包不對嗎?”
桓海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葉蓮連忙去拆:“那重新包好了。”
桓海伸出一隻手將她攔住,搖頭:“不用。”先前他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休息片刻,才略恢復過來。卻還是乏力,勉強伸指在肋間傷處點了兩處穴道止血,又閉著眼坐了一會,忽從懷裡掏出個小盒子來,開啟時內中卻有一隻同樣溼漉漉的蛾子,正在那裡抖翅膀上的水。
“還……還……還好,飛……飛螢沒……事,我……我們……有……有救了。”桓海難得說這麼長串話,卻是結結巴巴不成句子。
葉蓮一下子醒悟過來,難怪他不肯說話,原來話一多便會口吃,可為什麼他唱歌又唱得那麼好?真是古怪的人。
等那蛾子抖幹了翅膀上的水,桓海伸指在盒沿上彈了兩下,蛾子立刻便飛了起來,尾巴那處竟是透明的,亮晶晶一閃一閃,像是一盞小小的燈。
“這不是螢火蟲麼?”葉蓮疑惑道,“它真能救我們?”
桓海不滿地盯她一眼:“不……不是螢……火……火蟲,是……飛……飛螢。”
飛螢越飛越高,一直飛到井口處,在那裡繞了幾個圈子,消失不見了,想是找到縫隙,飛出去了。
葉蓮道:“你是放它去找薛公子來救我們麼?”
桓海“嗯”了一聲,望著葉蓮的眼裡總算有了那麼一點“還算聰明”的意思。
飛螢離開後,桓海便又不說話了,自顧盤膝打坐,調息吐納起來。
井內再度陷入沉寂之中,葉蓮也不好打擾他,只好在一旁呆坐。畢竟裹了一身溼衣,又是在如此陰冷的井底,竟是越坐越冷。
葉蓮抱著雙臂抖個不停,抖了一陣,頭腦便有些糊塗,沉甸甸地昏重無比,只想閉上眼睛睡一覺,卻又知道這時是不能睡的,便狠狠掐了自己兩把,如此才算清醒了一些。
“桓海……桓海……”葉蓮伸出一隻手抓著桓海的袖子搖了兩搖。
“嗯?”桓海運氣調息片刻,稍覺好點,聽見她叫,便吐氣結束調息。
葉蓮顫聲道:“唱……唱首歌吧!”
“唱……唱歌?”桓海微愕。
“太靜了,靜得我……都要睡著了,你唱唱歌……我就不會睡了。”
桓海抓抓腦袋,赧然道:“我……我唱得……不……不好。”
“我聽過你唱歌,很好聽,真的,唱兩句吧!”
桓海猶豫半晌,還是低聲唱了起來:“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西洲在何處?兩槳橋頭渡。日暮伯勞飛,風吹烏臼樹……”
不同於那日的雄渾蒼勁,他這首歌唱得低沉柔婉,或細如髮,或溜若溪,聽來竟有幾分纏綿,又似有幾分憂傷。
葉蓮轉頭看他,卻見他一邊以手擊打腰間劍鞘合拍,一邊忘我歌唱,只是神情鬱郁,倒好像真有什麼傷心事。
火摺子燃到盡頭,噼啪一聲響,爆個火星,而後熄滅,又變成了漆黑一片,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