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沉重的腳步聲竟似恍若未覺。
眼看距供桌不到五尺,柳含煙倏然上步,舌綻春雷,大喝一聲,揚掌劈下。
“哎……喲!”就在他掌力甫發的剎那間,猛聽桌底下傳來一聲痛楚欲絕的呻吟,這聲呻吟極為微弱.似發自生命垂危、奄奄待斃之人的口中。
柳含煙瞿然一驚,腦中靈光一閃,暗道一聲:“不妙!”wωw奇Qìsuu書còm網
側身揚掌,硬生生地將已發出的千鈞掌力驟然收住,一個旋身,復又面對供桌。
饒是如此,卻仍有一絲勁氣逸出,“評”的一聲,這隻檀木供桌已吃這僅餘的一成真力,震得四分五裂,檯布木片飛揚。
供桌已毀,地上赫然蜷伏著一位白髮技散的高年全真。
一身道袍破碎零散,渾身血跡斑斑,傷痕累累,幾無一處完膚,左臂已折,右掌中仍緊握一柄斷劍,氣若游絲,正奄奄待斃,一張頗為英武的蒼白老臉上,不時掠過一陣痛苦的抽搐。
還好有那隻堅逾鐵石的檀木供桌,擋住了那僅有的一成真力,不然這已負極重外傷、奄奄待斃的老道,再遭此一擊,早就魂歸道山!
柳含煙看得心頭猛震,暗道一聲:慚愧!急忙飄身上前,迅探右掌,緊抵在老道背後命門穴上。
一股真力,源源不斷的自柳含煙右掌心,經老道命門穴湧入體內。
瞬間,老道呼吸漸漸由輕轉重,呻吟聲跟著呼吸的轉重,也越來越大……
須臾,老道終於由瀕死中幽幽甦醒。勉強睜開一雙無神的老眼,只微一瞥,滿帶傷痕的身子微起一陣顫抖,又復閉上,兩顆豆大淚珠自眼角滑落。
這是一個人瀕臨生死的一剎那,萬金難買,也是寶貴異常的一剎那。
這是老道一身內功修為,顯然甚為精湛,不然他絕不可能身負極重傷勢,面臨死亡邊緣,憑一口真氣,撐持到今。
柳含煙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一剎那,稍一延誤,這寶貴的一剎那,將永不再來。
默一運功,又加一成真力,口中急道:“道長武林前輩,當知此時之重要,請勿多言,晚輩問一句,道長答一句就行了。”
高年全真在柳含煙至上無倫、精湛無比的真氣灌注下,得以暫時苟延片刻,此時他似乎已較為清醒,聞言,勉強略一頷首。
柳含煙把握這寶貴的剎那急道:“道長上下怎麼稱呼?此間是誰下此毒手?”
這句話顯然刺中這瀕死老道的隱痛,他全身猛起一陣微微的顫抖,一陣急促的喘息過後,有氣無力,斷斷續續地道:“貧道玄……雲……”
柳含煙聞言瞿然一驚,暗道:原來這老道竟是終南掌門師弟一字慧劍玄雲!
老道才吐出這四個字,似是真力不繼,臉上一陣痛苦抽搐,全身又是一陣顫抖。
柳含煙見自己才問一句話,玄雲也只是才吐四個字,就已感真力不繼,支撐不住,心中不由焦急異常,知道自己此時如加真氣,玄雲在燈盡油枯的當兒,無異促其早死,自己手掌又不能離開玄雲命門穴,正感左右為難,焦急異常之際。
突見玄雲在一陣急促喘息之後,臉上倏現異采,精神也突轉旺盛。
他知道這不是好現象,這正是一個人在生命即將燈盡油枯之前的回光反照,心中不由大急,忙呼道:“道長!……”
玄雲微一搖頭,嘴角掠過一絲抽搐,接道:“貧道已屬燈盡油枯,援手大恩,貧道當結草街環,敝派二代高手皆已濺血殉派,三代弟子俱在蝕骨毒芒下化為攤攤黃水。”
至此微頓,長嘆一聲,神情激動異常,又復接道:“想不到貧道已屆瀕死,猶能偵知武林年輕高手失蹤懸案的真象……”
至此,因為過分激動,身子又是一陣顫抖和一陣急促的喘息。
柳含煙猝聞玄雲已知道這震驚天下武林懸案的真象,不由驚喜欲絕,神情也跟著激動起來,但是他知道此刻的玄雲,真元將盡,不容自己打岔,只有強捺一顆似要跳出的心,靜待下文。
半晌,玄雲強自掙扎,艱難異常地又道:“請少快轉告敝師兄,殺天下各……門……派……高手……者……”
“是何人!是何人!”柳含煙大急,不由脫口狂呼。
“地……”,
“地”字甫出,玄雲全身猛地一陣痙攣,幾次張嘴,欲言不能,“哇”地狂噴一口鮮血,隨即兩眼一翻,便告魂歸道山。
柳含煙一陣黯然,緩緩收回右掌,站起身形,星目凝注玄雲屍身,呆呆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