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我在問嫂子為何她住在登州都能被你娶到呢!姨兄,這些年你到底做什麼去了啊?”看著就不像會安分待在哪兒的。
趙沉笑笑:“見到姨母后一起說。”
郭寶珠撇撇嘴,見前面戴著帷帽的女人也回頭看了她一眼,對姨兄的經歷越發好奇了。姨兄膽子太大了吧,認了義母還敢往她家裡領?
說話間,過了垂花門,又走了一段路便到了郭夫人的玉雪堂。
院子中央,郭夫人一身丁香色月華裙正往外走來,雙方一照面,她慢慢頓住腳步,目光定在了跟趙沉並肩走在前面的女子身上,看她面紗下朦朧的臉龐,看她熟悉的身段。
她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眼裡閃過一絲茫然,淚光浮動。
郭寶珠以為自己看錯了,她眨了眨眼睛,甚至鬆開新嫂子的手臂走到前面,然後真的看見母親眼裡有淚珠滾了下去。
母親上次哭,是什麼時候?
好像是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從睡夢裡醒來,睜開眼睛,看見母親躺在她身邊,昏暗的帳子裡,母親靜靜地望著床頂,那樣安靜,好像都不知道她臉上掛著淚。
那一幕郭寶珠一直記得,因為那是她唯一一次看見母親落淚。
“娘,你怎麼了?”郭寶珠快步走了過去,可是沒等她拿出帕子,郭夫人已經淡然退了一步,很隨意地自己用指端抹了淚,清冷開口:“回來就好,去屋裡坐吧。”聲音未落,她人已經轉了回去,腳步從容。
“娘?”趙沉輕聲提醒道。
寧氏回神,點點頭,望著前面十年未見的背影跟了上去。
姐姐比她大五歲,姐姐陪了她十年就嫁人了,後來兩人各自成家,再也沒有像以前那樣住在一個屋裡過,如今再見,中間又是一個十年。
很長嗎?
那十年裡覺得長,現在回想,彷彿像是一場夢。
~
進了屋子,郭夫人什麼都沒說,丫鬟們上過茶,受了阿桔夫妻的禮後,便讓女兒陪客,她把寧氏叫到了內室。
“到底是怎麼回事?”郭夫人坐在榻上,面無表情地問。
寧氏摘了帽子,放到桌子上,再回到姐姐身邊坐下。郭夫人依然目視前方,寧氏就默默看著她,等到郭夫人終於轉過頭來,她才笑了,拉過姐姐的手道:“我還以為姐姐再也不想見我了。”
這種俏皮,除了寧家長輩,誰也沒有見過。
郭夫人眼淚再次落了下來。
寧家人雖然被流放,她跟丈夫甚至趙允廷都暗中打點過,日子過得清苦些,太重的苦卻不會受,只有這個妹妹早早沒了,午夜夢迴讓人揪心揪肺的疼。
寧氏將帕子遞給姐姐,郭夫人接了,側轉過去擦淚,“你說。”
寧氏便輕聲將事情簡單說了一遍,十年時光,真說起來不過是幾段話而已。
她聲音平靜,彷彿回到了出嫁前姐妹談論書中人事的時候。郭夫人很快便止了淚,靜靜地聽著,握著妹妹的手。
“姐姐,除了愧對寧家人,我這些年過得挺好的,承遠孝順有出息,還得了個百裡挑一的好兒媳婦。子敬呢,聽承遠說他還沒有成親,是他不想娶,還是沒有合適的姑娘?”不想多提自己的事,寧氏轉移了話題。
郭夫人看著自己的妹妹。
其實她還有很多想問的,譬如說妹妹就打算這樣跟趙允廷過下去了?可問了又如何,姐妹兩個都是有主意的,自己決定的事情便不會改,妹妹也一樣。既然她回來了,肯定就有自己的打算,為了兒子也好,為了趙允廷也好,她都做了選擇。
郭夫人心裡難受,她覺得不值得,可妹妹還活著,這就夠了。
剛剛妹妹說什麼了?
哦,她的兒子。
郭夫人淺淺笑了一下:“他自己不想娶,也不知到底要娶什麼樣的姑娘,我也懶得管他。”
寧氏懂這種感覺,又問外甥女,“寶珠該十五了吧?有人選了嗎?”
郭夫人難得一見的笑容立即僵掉了,對著外面道:“你也看到了,跟他一樣的跳脫性子,能找什麼樣的人家?詩書人家看不上她,家裡沒規矩的我又不放心。看看吧,反正你姐夫說了,留到十八,十八以後還沒嫁出去,從他手下挑出幾個好的拋繡球。”
寧氏不由笑了,“姐夫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郭夫人搖搖頭:“你們回來的不巧,他們爺倆今日都輪值。蘭容,晚上就在這邊吃吧,讓承遠見見他們,都是習武的,應該能說到一塊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