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卿知道這活不好做,也不打攪她們,蓮步輕移,到了小溪旁,靜靜的望著這一片的天空。
明日她就要回揚州城了,以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來這裡看如此寧靜的風景,再和黃小妹這樣淳樸的人打交道,想到回去後又要面對的那一切,她嘴角微勾。
她不喜歡這種勾心鬥角的生活,卻偏偏生活在其中不能逃出,人生,便是如此,每個人都在一張網中拼命的掙扎奮鬥,只為逃出那不斷糾纏住肢體的網繩,直到筋疲力盡,也不會放棄。
御鳳檀慢慢的走到她身邊,穿好他已經風乾一大半的白袍,望著眼前的這一切,雖然眺望不到一望無際的山川和平原,這重重皚皚的樹林,讓他想起了京城那高低起伏,佔地廣袤的皇宮,只是那裡是一片森嚴的寧靜,到處是散發著皇家威嚴的紅牆朱瓦,兩者同樣是高大密集,卻給人的感受完全不同。
站在這裡,心靈似乎得到一種靜靜的洗滌,變得安靜,也乾淨了許多,那清清的水不止從溪澗流過,也從人的心房中流過,人只想沉醉在其中,不願意讓其他的人和事打擾了眼前的一切。
轉頭望著身邊少女的臉,她的臉色平靜溫和,然而視線落在一處,眸底流露出一種深深的嚮往,順著她的視線,是黃小妹又跑在溪中正在叉魚的身影,黃小妹緊緊的皺著眉,目光在水下梭巡,那樣的表情,簡單又專注,單純又天真,的確讓人很羨慕。
他一直都認為她是心計很深的女子,或者說她在他面前掩飾的不好,從第一次叢林裡的相遇,他在牆後聽見她冷靜的辯駁,和突然變臉裝可憐,到日後每一次相遇,她都能巧妙的化解,可是他也發現,她其實不是那樣的,在突如其來危險的時候,她會展現真正的性情,是那樣的可愛,活潑,如同一個真正的十三歲少女一般。
比如,開始他見到她在河邊叉魚的時候,嘴角的笑容彎彎的,眼角也舒展的如同月牙,渾身散發著一種和善的氣息,和往日時時戒備的她完全不同。這是其他人看不到的她。
他想起那日在院裡她與韋凝紫之間的暗流,想起在安知府家中,她暗裡明裡一直捧著安家小姐們的舉動,她聰明懂事,識禮明進退,他在老太君和知府夫人的眼中都看到了深藏的讚賞。這其中的讚賞,不過是因為雲卿‘懂事’的將展現的機會留給了安家小姐。
這一切和他多麼的相似,作為瑾王世子,他本應該是在王府裡錦衣玉食,驕縱慣養的,可是事實完全相反,親生母親不待見他,父親四處尋花問柳,經常不在府中,到了九歲,明帝將他要到了京城,從此就在那花團錦簇中過著質子一般的生活,不能太出色,出色了便成為了眾矢之的,莫名的被陰謀論纏身,不能太差勁,太差勁就會損了明帝的威嚴,因為他替弟弟養兒子,總不能養成個廢物,不好面對天下各界的輿論。
好也不行,差也不行。做什麼都在薄冰上行走,每一步都落在隨時會開裂的冰面上,只希望下一次抬腳,可以安然無恙的渡過。
她羨慕,他,其實也很羨慕。
側過頭來,御鳳檀展開了笑顏,輕聲道:“今日,對不起了。”
金輝下,男子衣帶當風,懶懶散散的聲音順著暖風就這麼吹進了雲卿的耳中,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抬起頭,轉過頭望著男子絕色的面容,眼底有微微的驚訝,“你是同我說話嗎?”
“很顯然,這附近沒有其他人了。”御鳳檀搖了搖頭,似乎很遺憾周圍沒有人讓他再說對不起,他表情淡淡的,卻有一種不經意散發出來的殺伐之氣。
雲卿不禁想起前一世,聽到的流言,那一世,她沒有在京城,直到嫁給了耿佑臣才到了京城,而那個時候,御鳳檀正好已經因為突染疾病而亡,她未曾親眼見過他的風姿,卻是聽說過的。
據說他得勝進城的時候,整個京城的道路全部擠滿人,無數的少女站在京城兩邊為他迎接,他穿著一襲黑色的墨甲,騎著紅色的烈馬,踏踏的馬蹄飛馳在京城的青石道上,風吹起他的長髮,那張精緻的面容包裹在墨色的頭盔中,宛若盛世妖花綻放在京城。
這一幕直至他死後多年,雲卿還曾聽京城的人悄悄提起,可見其風姿絕世。
而眼前的他,現在已經隱約的露出了這種氣勢,只不過因為還是年少,也許還沒上戰場磨練,展現的不夠完整。
想到日後這個人的累累功績,雲卿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屢次和他做對,即便他在四年後會染病而亡,可是這四年,他還是驕傲無雙的瑾王世子。
若是可以,她其實還是願意和他和平相處,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