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的任務完成,今晚就又可以上岸休息了。岸上有結實的房屋,乾燥的床榻,還有金黃色的小米飯和流著油的豬肉塊。雖然豬肉遠不如羊肉好吃,但在連續吃了四五天各類魚肉的人眼裡,卻無疑是一等一的美食。(注1)
“小心,站穩,都站穩,抓緊纜繩,抓緊你們身邊的一切東西!”鄭子明本人,卻沒有跟著大夥一起歡呼慶賀,迅速從身邊抄起一個銅皮喇叭,放在嘴巴大聲招呼。
話音剛落,腳下的沙船猛地一晃。緊跟著,就像飛一樣朝著大海深處衝去。弩車側面的木柱子上,三根粗大的纜繩,瞬間被拉了個筆直。纜繩的另外一端,則被弩槍牢牢地固定在了巨鯨的身體上,隨著鯨魚的瘋狂遊動,不停改變高度和方向。
“呯!呯!咣噹!”甲板上的木桶和雜物,像被施了法術般,來回滾動。臉上喜悅還沒褪盡的勇士們,或者雙手抱著桅杆,或者緊緊扒著船舷,或者拉住纜繩、木樁、護欄等一切可以借力的東西,牙關緊咬,全身上下的肌肉一併緊繃,避免自己被甩進大海,成為另外一頭鯨魚口中美食。
“啪——!”“啪——!”被弩箭射中的那頭鯨魚在水面上翻滾,扭動,不停地擊起一道道紅色血浪。周圍的海水,轉眼之間就被染成了紅色,被烈日一照,宛若滾動的紅蓮業火。
紅色的水面上,笨重的沙船像個破箱子般,被巨鯨拉著左衝右突。一回向前,一會兒打橫,一會兒又畫了圈子快速撲向沙灘和礁石。
“哇!”潘美再也顧不得形象,一手抱著桅杆,一手拉著纜繩,蹲在甲板上大吐特吐。鼻涕,眼淚,還有暗黃色的液體,灑得滿身都是
“呯!”一隻裝滿了珊瑚的木桶,跳起來砸在了右側船舷的護欄上,瞬間碎裂,落了滿甲板的碎瓊亂玉。兩名將身體綁在護欄上的勇士猝不及防,被飛濺的珊瑚和木屑打了個正著,慘叫著翻倒,滿頭是血,生死不知。一道紅色的海浪,躍過船舷拍上甲板,將鯨魚血和人血混在一起,四下流淌。
陶大春拉著纜繩跳過去,對受傷者施以援手。李順則用一根繩子系在自己的腰間,蹣跚著給潘美送去一個水葫蘆。然而,潘美還沒等將水倒進嘴中,就又被晃了一個跟頭,連人帶葫蘆,摔出了老遠。
“站穩,站穩,儘量找角落站穩!”鄭子明一隻手攬住臉色煞白的常婉瑩,另外一隻手舉著銅皮喇叭,不停地叫喊。
從陸地走向海洋,沒有任何捷徑。也沒有任何前任的著述可以借鑑。他只能跟大夥一道,去摸索,總結,用汗水和血水換取經驗。
成,則如鯤鵬展翼。敗,則永遠被吞沒於歷史的長河。
“小寶,小寶,你趕緊下令讓大船靠岸。趕緊下令讓大船往岸上開。海岸不遠,海岸就在咱們身後!”先前還如同孔雀般驕傲的常婉瑩,雙臂緊緊樓主鄭子明的腰,嘴裡不停地發出催促。
從師父那裡學來的輕身功夫,此刻半點兒都派不上用場。從小被家族長輩教養出來的矜持與斯文,此刻也被周圍無盡的紅色,徹底拖入了海底深淵。這一刻,唯一能讓她感覺放心的存在,只有雙臂間這個魁梧的身軀。
這具身軀,以前她也曾經偷偷地抱過,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緊,這麼肆無忌憚。
“好了,在鯨魚的力氣沒有耗盡之前,船隻能任它拖著走。否則,咱們越是急著靠岸,越容易被它拖翻!”感覺到懷中這具身體所發出的顫抖,鄭子明將攬在對方肩膀上的手,又緊了緊,柔聲安慰。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比常婉瑩高出了小半個身子。原本可以抵上他鼻子尖的黑髮,此刻只能勉強捱上他的下頦。雙方之間的關係,也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巨大變化。他無需再借助她的父輩才能生存,而她,也無須再為了他,強迫自己去面對世間的血雨腥風。
“你不用怕,有我在!” 將頭又低了低,他繼續小聲補充。“我在,在你身邊。”
這句話,其實沒有任何意義。然而,卻讓懷中的戰慄,迅速平息了下去。抱在腰間的雙臂,變得越來越緊,越來越緊。胸口處,同時有一股溼熱的感覺傳來,溼漉漉地湧遍全身,清晰而又真實。
“別怕,我在!就在你身邊!咱們以後不會永遠再分開!”鄭子明啞著嗓子補充了一句,像大樹般,將身體站得更穩。
“嗯!”常婉瑩嘴裡發出一聲低低的回應,不再說任何話,只是用心臟感覺此刻的安寧。
後悔麼?應該是有一點。早知還會出現另外兩個女人,,當年也許她就不該放對方離開。
然而,如果不離開,對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