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
先是微微一愣,李經述便知道父親是想詢問什麼,可他一時卻又不敢回答。
“說吧,現在就咱們爺倆在這裡閒聊著,不要有什麼顧慮!不過我要聽你的實話。”
父親這麼一說,李經述才放下心來,不過在說話的時候,他還是觀察了一下父親的臉色。
“我,我會上,上表稱臣……”
“哦,這是為何?”
見父親並未氣惱,李經述才長鬆了一口氣。
“孩,孩兒沒有父兄的本事,我想著,若是我上表了,縱是他殺了我,至少,至少能保全府中的那些人,畢,畢竟他們跟了父親這麼多年,不,不能讓他們陪著咱們李家一起……”
“是啊,不能讓他們和咱們一起走上絕路,咱們總虧欠他們的……”
點著頭李鴻章卻又搖頭說道。
“經述,雖說你稱唐子然為兄,可,你終究還是不瞭解他,這個人啊……”
忽然,一陣大風吹來,李鴻章只覺一陣暈眩,便身子一傾,歪倒在兒子的身上。李經述忙扶著父親,急得大聲喊叫道。
“來人啦!”
正在花園裡的僕役聞訊趕來,忙著把李鴻章背進大廳。李經述一面叫人趕快去請醫生,一面吩咐鋪床褥。過不多久,李鴻章醒過來了,嘴唇也已自然地閉好,只是不能再說話。他搖了搖手,指著大廳正中的太師椅。李經述明白,讓僕役把父親背到椅子邊,扶著他慢慢坐好。這時,府中的諸人都已慌慌張張地趕來,大廳裡擠滿了人。
一會兒,醫生也進了府,蹲在李鴻章身邊,給他探脈診視,又紮了幾針。見仍不能開口說話,他心裡慌了,忙把李經述叫到一旁,悄悄地說:
“老中堂病勢危險,你把孫輩全部喊過來。”
李經述知道大事不妙,趕緊要媳婦帶著兒子上來;自己走到父親面前,握著他的雙手。那手已冰涼透骨了。
很快,李經方也來了,一家人團團圍在李鴻章的身邊。女人們這會更是早已泣不成聲了。李鴻章勉強抬起頭來,將眾人都望了一眼,又無力地垂下了頭。良久,他將右手從李經述的雙手中死勁掙出,對著簽押房指了指,大家都不明白他指的什麼。一旁的中醫連忙說道:
“老中堂這會已經不能說話,心裡又著急,不如把他老人家連椅子一起抬到簽押房去。”
於是大家簇擁著太師椅進了簽押房。椅子放正後,李鴻章又抬起手來,指了指案桌。李經方立即把案桌上的公文卷捧過來,李鴻章搖了一下頭。見不對,他又把那疊信搬過來,李鴻章又搖了一下頭。案桌上只剩下一卷紙了。李經述過去,把這捲紙拿到父親面前,李鴻章點點頭。
李經述開啟一看,紙上赫然現出一行字來:諭經方經述。
他捧著不知怎麼辦才是,大家也都眼睜睜地看著。只見李鴻章又艱難地抬起手,指了指口。李經方連忙說道。
“二弟,爹叫你念!”
室外早已陰雲密佈,寒風怒號,時辰還只酉初,卻好比已到半夜,簽押房裡亮起了電燈,屋內光亮多了。李經述雙手把紙展開,以顫抖的聲音唸了起來。剛一開始的時候,那紙上的內容無非就是家訓,這是自曾國藩之後,許多高門大戶人家的習慣,為了是能夠將家訓傳之於子子孫孫,則餘本家可長盛不衰,代代皆有人才出。
簽押房乃至整個北洋總督衙門裡沒有一絲聲響,都在靜靜地聆聽李經述帶哭腔的朗讀。這一字一句如同藥湯般流進眾人的心田,辛辣苦甜,樣樣都有。
“……”
突然,李經述的話聲一頓,他看著父親,似乎是想從父親那裡得到肯定,只見李鴻章努力的點點頭,示意他繼續念下去。
“由次子經述襲承北洋大臣一職……”
什麼!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李經方只覺一陣目眩,為什麼不是自己?接下來李經述又唸了什麼,他已經聽不清了,此時在他的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到底還不是親生的。想到這,他心底只覺一陣悲涼。
待兒子唸完,李鴻章又努力把手伸起,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儘管心情悲涼,但李經方還是與李經述一齊說。
“我們一定把父親的教導牢記在心!”
看著父親目中的憂色,李經述想到了先前與父親的談話,便點頭說道。
“父親放心,孩兒絕不會虧得諸位叔伯這些年對李家的相扶之恩……”
兒子的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