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後,劉公公出來了。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殿外的陸明玉。
劉公公心情也很是複雜,一時弄不清陸明玉進宮是為了什麼。他為人謹慎,只道:“皇上宣二皇子妃娘娘進殿。”
從昨夜到現在,永嘉帝還是第一次宣人進文華殿。
大皇子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眼睜睜看著陸明玉進了文華殿。
靜安公主哭著說道:“大哥,二嫂會不會替母妃求情?”
大皇子喃喃低語:“我也看不透她要做什麼。”
靜安公主滿心惶惑和憂急,想說什麼,忽覺眼前一黑,就這麼昏厥了過去。大皇子眼明手快地接住靜安公主。
一旁的內侍宮人,忙湊了過來,將靜安公主抬了下去。
大皇子嚥下心頭的酸苦,苦逼地繼續跪著。
很快,另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大皇子身側。
大皇子抬頭一看,心中一驚:“舅舅,你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孟貴妃的兄長大皇子的嫡親舅舅,廣平侯孟暉。
廣平侯雖是武將,卻英俊風流倜儻,不論走到何處都是光鮮亮麗。此時滿臉灰撲撲的,透著一股倒黴晦氣。
廣平侯低聲問道:“你跪多久了?皇上還不肯見你?”
大皇子嘆口氣,壓低聲音答道:“我天剛亮就來了,跪了一上午。父皇一直不肯見我。靜安也跪了小半日,剛才昏倒被抬回寢宮了。”
頓了頓,又道:“二弟妹也進了宮,剛被父皇宣召進文華殿。”
什麼?
廣平侯的臉色霍然變了。
到此時,大皇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孟貴妃暗中對陸明玉下手,他這個做兒子的不知情,“出力”的人,非廣平侯莫屬。
“舅舅,你也先在這兒跪著吧!”大皇子的聲音裡透著無奈:“等父皇出來的時候,見你跪在這兒請罪,或許能從輕發落。”
思來想去,暫時也沒什麼好法子。
廣平侯只得一併跪下。
……
文華殿裡,又是另一番光景。
陸明玉進了正殿,先斂衽行禮:“兒媳陸氏,冒昧前來,多謝父皇肯見兒媳。”
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平身。”
陸明玉謝了恩,站起身,目光一掠,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個憔悴的中年男人。
這一刻,九五之尊的天子,也像個尋常的男人一般,為了家事煩惱痛苦。
他一夜未睡,從昨晚至現在滴水未進,眼裡滿是血絲。就像一頭被荊棘困住的野獸,衝不破屏障,遍體鱗傷。
看,就是天子,也不能事事順心如意。
陸明玉早已權衡過利弊,輕聲張口道:“宮中紛擾,皆因兒媳而起。兒媳來求見父皇,是求父皇去延禧宮。貴妃娘娘縱然有錯,卻罪不至死。”
永嘉帝:“……”
永嘉帝的神情肉眼可見地鬆了一鬆:“貴妃暗中佈局,令人當街刺殺你,你不恨她?”
陸明玉不假思索地應道:“恨,恨得咬牙切齒,恨得想除之而後快。”
“可冷靜下來一想,兒媳畢竟沒有大礙。貴妃若這麼死了,這麼一條性命,就得壓在兒媳和沒出世的孩子身上。兒媳不懼人言,卻想為孩子積德聚福。”
“兒媳懇請父皇去一趟延禧宮,等貴妃娘娘被救醒了,要怎麼懲罰,都是日後的事。兒媳委實不願見一家人鬧到這步田地。”
永嘉帝未必不想去延禧宮。
只缺這麼一個臺階罷了。
果然,陸明玉這番話說進了永嘉帝的心坎裡。永嘉帝的神情又溫和了一些:“陸氏,朕往日也覺得你性情剛硬了些。今日才知,你這般寬容大度。”
不,她從不寬容大度。
她只是不願喬皇后和李景受此事牽連,不願大好的局面毀於一旦,不願孟貴妃從此成為永嘉帝心頭不可觸的硃砂痣。
孟貴妃不能死,要好好活著。
活到和永嘉帝情意散盡,彼此怨憎的那一天。
陸明玉又行了一禮:“父皇這般盛讚,兒媳便厚顏領受了。父皇要賞兒媳,也等貴妃醒了再說。”
永嘉帝不再遲疑,略一點頭,擺駕延禧宮。
劉公公在心裡給聰慧的二皇子妃豎了個大拇指。
……
永嘉帝快步出了文華殿,劉公公和一眾內侍緊隨其後。
跪在殿外的大皇子,在看到永嘉帝的剎那,淚水不受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