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嚎啕,而非無意義的叫罵。
我轉頭凝視雙目緊閉的万俟紀之,他眼角有一顆淺到幾乎可以被忽略的淚珠輕輕落於地上,摔成粉碎,再難覓蹤跡。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他問,語氣頹唐。
“万俟公子不打算再拖延了?也許你的援兵很快就到,只不知那時你是否尚在人間。”我恢復了之前的笑容,端麗而嫵媚,輕嘲:“讓你三個手下這麼痛快的喝毒茶,又強調解藥藥效的緩慢,再加上不斷說些鬼都不信的會放過我們的話,我要還看不出你有心拖延,乾脆自裁算了。雖然你很狡猾,但與某隻狐狸比起來還差了些,而我和那隻狐狸生活這麼多年,該學的全學了,自信還是有些防狐本領的。”
“你贏了,我答應你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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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服下真正的解藥後,沒多久就恢復了行動能力,雖然還有些提不起氣,卻已經可以騎馬。於是,我們又踏上行程,這次隊伍裡多了個俘虜——北越平南侯万俟紀之。
臨走前,偽裝成茶棚掌櫃的老人以伺候他家主子為由企求同行,不過被我拒絕,俘虜身邊還想要跟班?我堂堂楚國王后都混成這樣,難道一個當了俘虜的敵國侯爺比我還氣派,不行,我絕不允許!
我堅拒的同時,自動忽略了那個不知死字怎麼寫的年輕人仇恨的目光。他太弱小,剛才如果不是為了殺一儆百,我真懶得殺這種螻蟻。雖然給秋狐狸上課的老頭說要把一切威脅在初始扼殺,但我和狐狸始終認為偶爾留幾個還算有趣的,調劑枯燥的生活也不錯。
我們這隊人似乎毫無變化的前進著,如果忽略四周雲嶺軍不自覺的疏遠和加強的防範,還真沒什麼變化。
半路休息時,阿星一言不發,沉默的氣氛讓我不自覺的皺眉。
“你若看不慣,就說出來,以後咱們再無瓜葛。”我冷笑,如果不是他多事,也許我早死在冰冷的河裡,自然也殺不了別人,這樣的他有什麼資格和那些人一樣苛責我?
殺人或者被殺,我選擇前者。無論是被我陰謀詭計間接害死的人,還是由我親手殺死,或者那些被我一句話犧牲掉的百姓,這一生我的手都不會乾淨。
“把手給我。”阿星的聲音輕柔卻不容拒絕,他邊說邊拉過我用劍的那隻手。
淡淡的疼痛從手心傳來,那種緩慢的折磨像在一點一滴啃噬我,我眉頭緊皺,沒有吭聲。
注意到我的痛苦,他的動作更加溫柔,翻過我手心,盯著那些被劍柄的鋒利切開的傷口,很淺,淺到連血都流不出。
但就是這樣淺的傷,卻像是把我隱藏的一切割開了小口子,讓他毫無遮擋的窺視我。我下意識的掙扎,想收回手,阿星沒有阻攔的放開,然後猛地把我緊緊抱入懷中,喃喃:“連劍都不會使的你,就必須殺人了,為什麼我們都要經歷這些?”
我沉默的任他抱了半晌,才輕柔卻堅定的從他懷裡掙脫,低聲道:“我心甘情願沉淪,因為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而你呢?拼命掙扎的你,到頭來只會越陷越深。”
悲哀自他臉上滑過,如玉的黑眸裡彷彿有什麼東西似風中殘燭般被吹滅:“也許你是對的,我想很快我就會知道答案了。”
歇息過後,是連續的趕路,然後我們進入了一個小鎮,因為必須補充糧食,而且疲憊的眾人也要徹底休息才行。
鎮上似乎出了什麼事,很多人都圍著貼告示的地方觀看。我大約能猜到原因,但因身份敏感,只能不動聲色。
葉平吩咐手下去看,不一會兒那人回來說,告示上寫西秦五皇子擅調大軍,於秦楚和談之時偷襲,造成兩國死傷無數後逃亡,現被兩國緝拿,如有人將其抓住,不問死活,皆重重有賞。
“竟有這種事?”葉平聽後蹙眉,大有深意的瞥了我和阿星一眼。
我滿臉無辜的回望,以阿星的奴隸印記,任他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我們頭上。
“可不是嘛,大當家,還有更稀奇的呢!”葉平的手下壓低嗓音:“緝拿秦五皇子的告示旁還有張榜文,說最受太后寵愛的一個宮女在這次襲擊時失散,凡知其下落者,賞銀雖比不上捉到秦五皇子豐厚,可也是很大一筆。但這也太奇怪了,既是太后寵愛的宮女,怎麼不留在她身邊伺候,反而去參加和談?”
好問題,我感嘆,在葉平深邃目光注視下,就差寫血書證明自己的清白。葉大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