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頷首輕笑,連聲誇讚。但他隻字不提詔命沙天南為朝廷工部侍郎的事情,反而自顧與沙天南交流起相關焰火地話題。他腦海中存有廖隕關於後世焰火的記憶,心念微動,便從中選出那些沒有那麼聳人聽聞的焰火樣式,並繪聲繪色地將那些絢麗多姿的場面描述出來。
饒是沙天南火器傳家,也自詡精通焰火製法,而且此時意非在此,但聽完楊廣所說的恢弘境景,仍然是不由地心馳神往,好半晌,適才怔怔問道:“陛下,飛天焰火真地能做出那般的氣象?”
也難怪沙天南有此一問,隋朝時候,焰火品種單一,而且花樣良少,只有花筒、躥子等區區數類式樣,並且大多是地盤火,但即便如此,已能使普天下的百姓們看得目馳神迷,流連往返。
沙天南自從自家焰火匠師研製出這能夠飛上高空地“七寶妙樹”後,便自許為天下第一焰火,但此刻聽到皇帝描述出來的景況,只怕自家的焰火比較皇帝所說的那些品類,實在已是望塵莫及。
“自然能作得出來。”楊廣捧起嫋嫋飛煙的香茗,微笑著說道。
“陛下可知如何製作?”沙天南心神動盪,說話頓時失了分寸。
楊廣矜持地微笑,沒作任何回應,他只望了望外面愈來愈是黑漆的夜色,忽然輕笑道:“哎呀,天色已晚,朕也要回宮了。”
沙天南在下首聽清皇帝說的話,頓時亂了手腳。
他起初眼見洛陽已成兵危重地,隨時都有家破人亡的下場,而關中大地,卻因為已經席捲北方半壁江山地李唐勢力的斥力經營,顯得相對地寧靜和平,很是適合沙家發展,而且,他在李唐朝廷蒞任高職的四女婿常何,也代表李唐太子李建成發出邀請,說道沙家抵達長安落居後,朝廷在各方面都將有所關照,由是,他便生舉族投靠之心。
但是事情似乎在一夜間便發生了驚天的逆轉,他剛要與李唐的代表秦王李世民接洽,但突然聽說這位李唐聲望最隆地“皇子”,竟然先為神秘人刺殺斃命,而後,猛然間,又聽說江都的皇帝不但已經回到東都,而且還鎮壓了王世充,將東都重新掌控到他地手中。
身為一位世家大族的主事人,身為一位極具眼光的成功商人,思考著大隋皇帝這半年來恍似奇蹟的戰績,再斟酌著皇帝如同神兵天降般的將東都控制回手中的異事,他西去的決心終於慢慢地動搖了。
沙天南頗知地理,他深深地知曉,只要大隋皇帝以洛陽雄城為依託,牢牢地死守住河南郡西面,那麼李唐割據勢力便沒有了東出的捷徑,只能靠北上延安郡,慢慢地蠶食當地眾多的割據勢力;又或者南下巴蜀,開啟通道後,再順長江而下……
而關鍵是,最近聲望猛起的大隋皇帝,能否保持他的威勢,以兩都的兵力,迅速地擊敗那挾著吞併九郡的餘威,洶洶西來的李密,並在段時間內,重整陣容,防禦住李唐很有可能發動的趁火打劫。
“這位皇帝,好象真的恢復了少年時候的英明神武!”這兩天,閱覽與分析了皇帝這些天頒下的諭令後,沙天南的直覺這麼告訴他,“他應該能守得住洛陽!”
“而守住了洛陽,大隋就很有希望從廢墟上重新站起!”
“那麼,如果現在投靠於大隋,以自家雄厚的實力,對大隋來說,絕對是雪中送炭!”
沙天南的腦海中,這兩天得到的結論,閃電般的掠過,於是,他終於狠了狠心,決定讓沙家繼續留在東都,將色寶押在隋廷這邊,只不過,他覺得,皇帝給出的這個“工部侍郎”的官職,雖然對自己已經很有吸引力,但是,這個價碼,好象還是低了點。
而且,也不知踏入官場的自己,是否可以享有與江都的那位狐狸軍團長沈皖禪一般的待遇………既能享朝廷俸祿,又可經營商事?
…………事先打探清楚,日後才不至吃虧!
沙天南按照方才的約定,連忙給獨孤峰打了個眼色,後者輕咳一聲,稍加遲疑地說道,“陛下,您剛從宮中出來,不若……”
沙天南便趁勢急忙懇聲挽留道:“是啊,陛下,難得聖駕蒞臨,就請再次降下隆恩,在寒舍用點小夜宵吧。”
楊廣輕拂袍袖,利落跨下了地面,灑然道:“沙先生太客氣了,朕實在該回宮啦。宇文卿家,這就起駕吧。”
“……是,陛下。”宇文傷有了瞬息的遲疑,但只一眨眼,他便堅決執行,快步上前,他先是拉開半掩的房門,再束手恭請楊廣。
獨孤峰無奈地望了沙天南一眼,便也起腳,緊追在楊廣與宇文傷的身後,迅步跨出了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