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夭後退兩步,幡然領悟到“這五十五幅卦圖,竟已包含萬事萬物所有的變化!其中或有兇禍災咎,終可依法導向圓通,這不正是神木甲‘化害為利’的原理嗎!”
一念方生,神木甲法訣流轉心底,甲片上奇形怪狀的符號對應卦爻,漸次化作可讀可知文字。原先道是劍仙門的法術總綱,實際神木甲法訣深廣無比——既包納仙家術法,也涵蓋萬物生演,宇宙微毫盡收其內,雖因繁複難覓因果,但無不容納於“天地”之間。桃夭夭觀覽嘆悟,如同魚兒遊進大海,暢快喜悅之餘,漸被浩瀚奇妙的氣象震懾住了。
正當他參悟玄機之時,宮外已是萬眾騷然,聞訊皇宮有難,翅鱗眾軍紛紛趕來救援。卻有御前中郎將出宮擋住,傳諭各軍稍安毋躁,退到外面繼續進行採靈大會。遣走軍兵寧息亂態,御前中郎將向仙師叩拜,致歉道:“仙駕光降,有失遠迎,乞恕輕慢之罪。勾蒙王子在後廳相候,請仙師隨我等前往會見。”
桃夭夭觀圖興味正濃,一聽“勾蒙王子”的名號,登時沉下臉道:“藏不住了麼?我當他有如來佛的定力呢!”一拍額頭開啟“地藏眼”,神光掃過銅壁,將卦圖印存腦海,然後揮掌示意帶路。中郎將命甲士排開儀仗,列隊引導,穿過寬長的殿堂,繞過白銀屏風,自後門轉進抄手遊廊,走到頭是間明亮的大廳。別無匾號題聯,四壁掛滿的錦帔,字幅,都只寫“天地”兩字。上方正位坐著一位雄闊的王者,身穿金袍頭戴玉冠,六條肢足,四根長鬚,筋節粗壯超常。御前甲士向前跪奏道:“峨嵋仙師奉詔見駕。”那王者離座趨步,四手抱拳道:“小王禮拜遲慢,望仙師恕罪。”屈身一躬到地。近旁內侍小聲提示:“翅鱗國主勾蒙王子,正向峨嵋仙師行禮。”
桃夭夭充耳不聞,也不攙扶客套,直著眼端詳那王子,道:“你這體格賽過牯牛,比琉璃鍔大著好幾倍,果然是強壯者稱王。”勾蒙王子道:“仙師取笑了,琉璃鍔的智識超群,如那連山易陣法,小王曾經遍授各軍統領,惟獨她學懂用熟了,帶兵打仗極是得手,小王之下可算翅鱗族的第二強者。”
桃夭夭道:“是麼?你倒有識才之能,卻為何躲著不見我?”勾蒙王子道:“非敢躲避仙師,實因要務纏身,時刻走開不得。仙師您請看。”右肢一伸,指向屋角,花架上託著金盤,裡面鋪草成窩,一大兩小三隻老鷹蜷縮窩中。
宮室養鷹實屬常見,可那大鷹羽毛蓬鬆,瘦骨嶙峋,好象很久沒餵過食。勾蒙王子道:“這窩鷹是春垣城尋獲的,因災荒獵物稀少,已餓了十多天。之前恰逢母鷹的產卵期,偏偏孵出兩隻幼雛,缺少食物如何育兒?事關天道真理,小王守在此專等結果,一直熬到今夜,母鷹終於啄死較弱小的小鷹,取血肉餵養較強健的那隻。”
桃夭夭默默的聽著,面朝鷹巢,看著這幕親母殺子的慘劇——老鷹正啄扯弱小雛鷹的屍身,撕下肉片餵給它的親生手足。活著的小鷹拼命吞嚥,母鷹邊餵食邊啼叫,音調甚是哀楚。
勾蒙王子道:“畜類也有親情,但只出於哺育後代的天性。只為延續血脈,千方百計不擇手段,危困時親情就要讓位於利益。天地生萬物,本就以‘利’為根本,而人類卻將‘仁義’稱為首要,說什麼‘立人之道,曰仁曰義’,鼓吹不計利害,死守所謂‘道義’,實乃與天理背道而馳!”桃夭夭拍了拍巴掌,皮笑肉不笑的說:“高論,妙論,本人很是領教。”
勾蒙王子來回踱步,續道:“然則人類的繁盛卻遠超畜類,我們雖然學會制禮,農工,治國,用兵等等技能,對毛人仍佔不到上風。莫非人類的‘仁’竟是天授至強之術?小王身為翅鱗首腦,多曾深研人類學問,常思‘仁者無敵’是真是假。方今天降大災,翅鱗族何以生存,是否改變天性也行‘仁道’?小王近來為此破費思量。”
踱到鷹窩邊上,他停住腳步道:“看見母鷹殺子的舉動,終使我打消疑念,天道的真理非常明顯了——天生萬物本無人(仁)!一切利益當先,仁愛道義實為虛謬。人是天地異變產生的怪物,顛倒利害違背自然,雖暫可妄行逆天,終究會敗給自然萬物!仁道即邪道,人類必滅無疑。”
桃夭夭笑道:“哈哈,說的好,可你忘了我也是人類,先滅了我如何?”勾蒙王子作揖道:“您非同凡人,乃是擁有強大發力的仙聖。天地之道強者為尊,翅鱗族理應對你恭順。再者,古傳峨嵋仙師若降臨剎夢國,天人之戰將分判勝負。仙師大徹大悟,定會摒棄虛假道義,贊同我族尊強去弱……”桃夭夭喝道:“夠了,我懶得跟你羅唆,弄清兩件事立馬走人,誰管你勝敗死活!”勾蒙王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