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單我這徒孫宗巴爾,便可踏平峨嵋。”手指亂塵大師,冷笑道:“這老傢伙若敵得過我徒孫,我們立刻下山,今後絕不踏入蜀地半步。”
此話狂妄無禮,極盡挑釁之意。亂塵大師並不答言,摸了摸鼻樑,捋了捋鬍鬚,隨即雙手胸前虛抱成球,腳步輕若靈鹿,身姿凝如泰山。轉瞬布成“北極定真”罡鬥,天空立現太極陰陽雲紋,一陣滾雷響徹九霄,地面毒水升騰,橫飛急掠,千百萬顆黑點星閃電掣。宗巴爾欲待抵抗,卻象被鐵鉗拉開下巴,嘴巴張得老大,那毒水合著汙泥爛葉,一股腦的倒灌入腹內。
彷彿從惡夢中復甦,草木重現生機,雲霞縈繞山石,峨嵋仙境瞬間恢復了風貌。而宗巴爾肚皮鼓脹,趴在地上只剩喘氣的份兒。
眾弟子歡聲雷動,大叫:“禿驢猖狂,可知玄門的厲害了麼?”“這本事也敢獻醜,快快滾下峨嵋山罷!”方靈寶拍手笑道:“瞧那醜八怪的傻樣,一肚子毒水脹得發慌,這叫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自做自受!”
忽然宗巴爾翻個跟頭,倒躍起三丈高,喉嚨裡咕嚕作響,張嘴噴出一道漆黑的水線。他肚中裝了數萬斤毒液,仗著邪術聚斂,竟凝成細細寸餘粗細,形態微縮而毒性倍增,好似萬鈞重力聚於針尖,更能破堅催固。亂塵大師眼看水線飛近,略微點了點頭,那意思是說“煉成這樣也不易了。”眾弟子看師尊胸有成竹,料想此戰必勝,於是人人神態輕鬆,只待過會兒鼓掌歡呼。
水線飛行緩慢,半晌才至身前。亂塵大師手指劃弧,渾厚真氣向前滾湧,那水線立即隱沒無影。眾人鼓譟大樂,只道“醜八怪又丟醜啦!”話音未落,亂塵大師“噔噔噔”倒退數丈,“撲通”一下坐倒在地,臉色慘白如紙,身子瑟瑟發顫。
笑語尚未消停,有人還說“師尊又施妙法,叫我們大開眼界”。可情形古怪,越來越不對勁兒。亂塵大師表情痛苦,閉目咬唇,烏黑的汙血沁出嘴角,順著腮幫子慢慢垂落。一時間鴉鵲無聲,峨嵋弟子全傻了眼。
奧波益道:“我沒說錯吧,亂塵啊哈,亂塵勝不了我徒孫。”激動過餘,舌頭都有些發僵。
宗巴爾死死盯著亂塵大師,玄門首領竟被無名小卒擊敗,連他自己也難以相信。奧波益的話語傳入耳中,他幡然驚覺,跳起來撲騰,乃至滿地打滾,狂叫:“我打敗了峨嵋大宗師,啊哈哈,真的啊,我打敗了他!”
峨嵋眾弟子心神俱碎,跳入場內護住亂塵,喚道:“師尊,師尊!”
亂塵大師合目調息,用盡全力挪動唇舌,道:“中了點毒,死不了你們,快走,快去自然宮。”
毀壞整座峨嵋山的毒質,全部侵入亂塵大師的體內,受傷之重可想而知。峨嵋弟子多是小孩兒,遇此大變驚恐萬狀,有人當場放聲大哭。老成弟子圍成圈子,既要安撫師弟師妹,又要護衛師尊撤離。人頭攢動,奔走衝撞,場面混亂不堪。
宗巴爾滾了幾個來回,滿臉汙泥,跳起身衝向奧波益,怒吼道:“你,你剛才說什麼?亂塵勝不了我?分明是我打敗了他,完完全全徹徹底底打敗了他!怎麼叫做‘他勝不了我’?難道他讓著我了?這裡所有人看得清楚,都承認他敗給我,偏你胡說八道打折扣,他媽的是何居心?”
為了戰勝峨嵋道法,金輪教陰謀取巧,把教徒當作敢死卒子,令其修煉自傷身體的陰毒邪術。由此緣故,二十年前宗巴爾領受師命,苦煉“七寶血盆陀羅尼術”――每日以七種毒物作為飯食,又用毒針刺舌尖,取血書寫陀羅尼咒八十八萬次,直至舌血完全乾涸,此後周身充滿毒質,近者立斃,經過的地方寸草不生,最是厲害無比。然而修煉者受苦之慘,到了生不如死的程度。宗巴爾日夜服毒刺血,實是地獄裡過了二十多年,什麼得道成聖,什麼功利名位,雄心慾念消磨成灰,只盼某天遇到峨嵋高手,被對方殺掉死了算了。
哪知一戰之下,居然重傷頭號強敵,意外之想變成現實,宗巴爾當時就蒙了,大喜又大悲,象是從火坑跳入冰淵,比什麼酷刑都難受。多年積累的苦悶,委屈,怨憤,激烈的交織衝撞,胸膛似要炸裂。恰巧奧波益的評語稍欠褒讚,宗巴爾滿腔的嗔念與恨意,立刻怒濤般湧向這位素來敬畏的師祖。
忽見宗巴爾失常,奧波益變了臉色,喝道:“狗奴才,你作死麼?”
宗巴爾衝到跟前,雙膝跪倒揚起手掌,朝面頰“噼裡啪啦”猛扇耳光,笑罵道:“我是狗,我是狗,汪汪汪!早先我好好一個人,只說入教跟著師父能圓滿,升入高層次,開悟證得正果。結果呢,老子證成了一條狗,哈哈,呸!幹你孃的狗屁聖教。這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