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爹帶在身邊的杭九楓不想走,為此,杭大爹飛起一腳將其踢出老遠。�
由於沒有人來聽房,夜裡的雪家很安靜。雪大爹將幾本醫書和藥書對照著看了又看,然後同雪大奶說好,不管阿彩願不願意,一定要送她去縣城裡看郎中。三朝過了,又過了滿月。阿彩往縣城走了兩趟,吃完二十幾付藥,第三次去縣城時,白鬚飄逸的張老先生託病不肯出面,接待他們的是其兒子小張先生。子承父業的張郎中嘆氣說,但凡癩痢都會長根,其根長在皮上,不僅可治,還能重新長出黑髮來。再進一步,癩痢根就會往肉里長,那樣癩痢就會將皮全吃了,雖然還可以治,治好了也是一頭斑禿。像阿彩這樣的癩痢,不僅吃光了皮,肉也吃光了,每一條根都像蛇信子那樣直往骨髓裡鑽,這洗髓生精之法,只有神仙才會,肉體凡胎的郎中無能為力。就在雪大爹表現出難以言表的痛苦時,阿彩也說了實話,廣西那邊的郎中也早有斷言,否則,以她家的錢財,如何會讓獨生女兒頂著一頭羞辱從小到大。�
差不多兩個月時,雪茄的親筆信回來了。�
雪茄沒有再讀書,而是經過武漢三鎮最有學問的梅老先生介紹,在湖北省教育廳漢口分部找到一份工作。去武漢的路雪大爹走過許多趟,他很清楚,從天門口到縣城得一天,到相鄰的浠水縣得走半天水路加一天旱路,第四天傍晚才能到達有小火輪開往武漢的蘭溪碼頭。上水船跑不快,到武漢還得一天一夜。如果順利,來回一趟,僅在路上就要十天十夜。�
雪茄的信一到,阿彩就放出話,要去武漢與丈夫圓房。�
又過了兩天,阿彩早上過來請安,當面提起去武漢的事。
雪大奶陰著臉厲聲說了句:“也只有你敢這樣想!”
自此以後雪大爹便不斷地預言:阿彩心裡憋著許多東西,遲早會鬧出什麼大事來。�
雪大奶對阿彩很不屑,莫看雪家人丁不多,阿彩若敢做出格的事,一人一口痰照樣能淹死她。一家人不爽不快地過到天黑,雪大爹飯也不想吃,早早地睡下了。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醒來時,雪大奶正在床前解衣服上的扣子。雪大爹盯著看了一陣,雪大奶不好意思起來,她將布袋一樣的一對乳房藏到燈影裡:“別人一老,什麼都變鈍了,就你不同,眼神快得像刀子。”雪大爹忽然翻身起床,不著邊際地說,白天用過的毛筆忘了用清水泡上。�
雪大爹披上衣服,掇著煤油燈,剛走到書房門口,冷不防躥出一個人來與自己撞了個滿懷。不等喝問,那人已跪在面前。雪大爹抬起腳,將那人的下巴勾起來,才發現是阿彩房裡的丫鬟。再看她手裡拿的東西,竟是那包藏了多時,專門留著治肚子痛的鴉片。雪大爹一腳踢過去,阿彩屋裡的丫鬟在地上打了個滾,爬起來重新跪下哭泣:阿彩從廣西帶來的鴉片抽完了,逼著她過來偷。雪大爹想起雪茄逃婚的那晚,自己曾經從書房裡拿了些鴉片給阿彩化水喝,終於咬著牙將一句憋了很久的話罵出來:�
“癩痢婆,沒想到你是五毒俱全!”�
雪大爹氣急敗壞地回到屋裡,衝著雪大奶嚷嚷,要派人去武漢,讓雪茄早些回來,就算人不能回,也要寫封休書,與阿彩斷絕關係。雪大奶顧不上心頭的恨,搶上來揮起柔軟的拳頭在雪大爹胸前胸後捶打一番,等他氣順了才說:“若不是怕髒了自己的手,我非要將阿彩頭上的癩痢一顆顆地摳下來。”媳婦的事自然總是由婆婆來管,雪大奶要做到仁至義盡,她讓雪大爹將那包險些被偷走的鴉片盡數交給阿彩屋裡的丫鬟,並要她轉告阿彩:“這是她在雪家抽的最後一包鴉片。希望她能顧及雪家的臉面,還有自己這輩子的幸福。”雪大奶不讓雪大爹過問這事,一切都由她來安排。�
雪大爹越想越難受,將自己關在屋裡對著一箱箱的書籍、一堆堆的字畫,拼命地吼叫:“丟人啦,雪家的臉面從此往哪裡擱呀?”倒回去幾十年,天門口街上盡是抽鴉片煙的人,特別是上街的富人,家家戶戶都有幾桿鴉片槍。被雪家人捅破了當鎮長夢想的杭家人為顯示自己的執政能力,在縣裡誇下海口:半年之後,要將天門口一帶的鴉片掃得精光。杭家人說到做到,半年之後,從上街到下街,再無半個吸食鴉片之人。那一次,杭家人還是沒能當上鎮長,原因是他們的做法太殘酷了。那些由他們幫忙戒掉鴉片的人,一邊感謝杭家人,一邊又反對由杭家人出任鎮長。自那以後,多年來,天門口再無一個鴉片鬼。沒想到如今獨獨冒出一個阿彩,還是自己家的兒媳婦,且不說一旦煙癮上來了,什麼最丟臉她就會做什麼,光是街上那些人挖古時的口水,就能將雪家多少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