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所築起的防線再不堪一擊,轟然碎裂,猝然迸發出一聲近乎絕望的哀嚎。
既像是痛徹心扉的嚎哭,又有如野獸瀕臨絕望死亡的痛呼沉鳴。
它們張開成一張密匝的網,從天而降,無聲無息將他牢牢包裹,一剎那間吞天噬地的黑暗如潮水般湧來,所有的情緒掀起一陣激盪的波流後,重新歸逐於死一般的沉寂。
無光,也無聲。
唯有細數不清,延綿悠長的別樣情感在悄然無聲地向上滋長。
塵沾我衣用力地扼住自己的脖頸,喉結滾動做出吞嚥的動作,以抑制住他幾度意欲發出的驚呼。
他的腦海中恍然勾勒出一幅濃墨重彩的畫卷,卷面上暈染著點點墨跡,散開成一團而顯得模糊不清,依稀可辨別出那是兩人的輪廓。
兩個人的臉上沒有五官,可他卻能清清楚楚感受到四周的氛圍與他們的動作神情。
他們衣衫不整,眼中還殘留著尚未褪去情。事後的餘韻,卻無半分曖昧之感,反倒是徹骨冰寒。
一個身影單膝跪地,彎著腰,低頭斂目。
他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眼中空茫的神情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思緒。
但是他的捂在胸口上的手發出了極其細微的顫抖,不——不僅僅是手,他的背也在顫著,而他的另一隻手——正深深地扎進他身下人的胸腔裡,以此作為他撐起全身的支力點。看起來就像是連結在一塊的兩具軀體,軀體間相連的部分沾染上了豔紅的血。
身下之人滿身滿臉都是血跡,氣若游絲,胸口的起伏很低,一經牽扯便疼得他痛撥出聲,彷彿連呼氣吸氣之間都成了力所不能及之事。
“唔。。。。。。嘶。。。。。。呼哈。。。。。”
他疼得齜牙咧嘴,卻兀自抬起似有千斤重的胳膊想狠狠拉動那隻穿透進他身子裡的手拔出。一下疼得他全身脫力,身體不由自主得一陣痙攣抽搐。
失去了支撐點的人踉蹌前傾,直直倒在了那人身上,欲起身,卻又被他牽扯住手臂動彈不得。
他抿著唇,眼神灼熱地盯著那一張曾經被他放在心尖上,如今染滿了血跡的臉。
兩人鼻尖相觸,肌膚之間傳來冰冷刺骨的寒意,他的臉上也被沾了不少的血痕。
乾燥的嘴唇上下摩挲一陣後才艱澀出聲:“。。。。。。為什麼?”那聲音異常的沙啞,彷彿每一個位元組都被浸染了風沙,粗糙得嚇人。
為何當初要傷我皮肉,為何當初要擾我修行,為何當初要奪我所愛?可。。。。。。可為何還偏行。。。。。。。。同我廝守?
那人依舊有一出沒一出地喘著氣,慘淡一笑,不作與回答,手上的力道更加重了幾分,艱難地拉著那隻染滿鮮血的手往臉頰上緩慢挪動。
那隻狐精似乎早已陷入了魔怔之中,全身僵硬,任由著那人為所欲為。
他感受到他的指尖被拖曳著劃過了那人乾燥的唇;高挺的鼻;弧度圓潤的眼型,再挪到彎彎淡淡的眉毛,攏起了他乾巴巴的枯黃髮絲,最後定格在髮梢深處極不顯眼的堅硬凸起處——這是鹿精的角。
這個身體的每一寸他都瞭如指掌——現在也不例外。
但他不是他,一個人的樣貌可以改變,但是蟄伏在眼底的那一股子氣勢是永遠不會變的。
他遊離的思緒被指尖傳來的壓迫感所打斷,抬起眸子,對上了那張可怖可以稱之為猙獰的笑臉。
“啊。。。。。。狐心,對於一個精怪所言。。。。。。”他念著狐妖的名字,嘴角弧度逐漸擴大,笑靨如花匿藏汙血之下,不若細看,只以為作得強顏歡笑。
“呼。。。。。。”灼灼的熱氣盡數噴灑向狐妖的耳朵,令他不由自主一陣顫動。
疏屑青衫的聲音不疾不徐地從耳機裡傳來:“若要我死,若要身亡,還需如此。”
狐族生喜美好之物,棲息之地當屬世間仙境,四季源源生機不斷,動景靜物有如畫卷。
秋風落葉簌簌飄零,紅葉夾青,繽紛漫散而落,覆上二人,點點傷跡鐫刻更深,將兩幅身軀掩映模糊,仿如一場格外盛大浩蕩的祭奠。
輕而嘆息的吻落在面龐,隨後響起了獻祭誓言。
“你若恨我,便。。。。。。殺了我罷。”
“我。。。。。。”嘆息的聲尚未訴完,手指施力,狐狸決絕利落地將那鹿角捏了個粉碎。
角碎,妖滅,人亡,魂散。
那句低訴還未及被心愛之人細細諦聽,便被打落進沉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