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杯一飲而盡,神情慷慨,使得徐海和阿狗都刮目相看,情不自禁地也大口喝酒,隱隱然有著致敬的意思。
“你們放心!”羅龍文的語氣又一變,“我不會有危險!到那時候,‘天水’除了跳腳以外,還能怎麼樣?就算他想殺我出氣,我料胡總督瞭解了我的本心,亦一定要救我。‘天水’當然不能不買他的帳。不過——”
又是下了轉語,而無下文。不過,這一次阿狗能夠想象得到,羅龍文想藉趙文華為跳板,過渡到相府去作門客,找機會利用嚴氏父子來治趙文華,這個計劃只怕如鏡花水月了。
“羅師爺,你這片心,我們弟兄很感激。”徐海莊容表示:“只是不必如此!你在‘天水’身上下功夫,快有結果了,決不可為這件事盡棄前功。我們好好再想別的辦法。”
阿狗卻有反感,“二哥,”他困惑地問,“我實在想不通,沒有多少時候,你怎會變得這個樣子?真是俗語所說的‘煨灶貓’了!”
貓兒,只躲在熱灶旁邊取暖,畏冷不出,何能期望它去捕鼠?徐海聽他以此相妻,心中不服,卻沒有話駁他,唯有報以苦笑。
阿狗當然亦不便再多說什麼。相顧沉默,外來的聲音便格外容易聽得清楚——是羅龍文的腳步聲,十分匆遽,顯然又有了意外;心力交瘁的徐海,苦笑之外,不由得又皺起眉頭。
“有件很麻煩的事,又得跟你們倆商量。”羅龍文問阿狗:“岡本那裡有個叫清水的,你認不認識?”
“清水是個很普通的姓,姓這個姓的人很多。我不知道羅師爺指的哪個清水?”
“是個身不滿四尺的矮子。”
“喔,我知道。”阿狗問說:“這個矮子怎麼樣?”
“‘矮子肚裡疙瘩多!’胡總督派人來告訴我,有人密報,這個矮子清水,打算上了船劫持岡本跟管船的,將船開到寧波或者福建,擄掠一起,再回日本。要我密查,有無其事,這不很麻煩嗎?”
阿狗凝神想了一會,看著徐海問:“二哥,你看怎麼樣?”
這個“怎麼樣”,語意曖昧,而徐海明白,他問的是這個訊息是否可靠,並非問他該當作何處置,這要問羅龍文。
“羅師爺,”他說,“你打算怎麼辦呢?”
“正就要請教兩位。不過——”羅龍文略一躊躇,接下去說:“我忽然有個想法,倒寧願其事為真,好讓我有個機會搪塞天水。”
“此話怎麼說?”
“我想,我們大家一起來辦,辦妥了,我跟天水說,全是你的功勞,請他網開一面。甚至,我乾脆這麼告訴他:都虧明山消弭隱患,此事非他不能了結。當時事機急迫,我不得已許了他,辦成功就放他走。現在已經走得不知去向了,要罰,罰我!”
“多謝盛情。可惜,”徐海看一看阿狗,“你跟羅師爺說。”
“可惜沒有這回事!所傳不實。”阿狗說得毫不含糊,象是已確確實實查過了似地。
這使得羅龍文相當不滿,“何以見得?”他說,“你不是武斷吧?”
話有些不客氣,阿狗便比較謹慎了,先問一句:“羅師爺,你人在這裡,沒有聽見這樣的話,胡總督在嘉興倒有密報。請問,他的訊息是哪裡來的?來人可曾告訴你?”
“沒有說。”
“我倒可以猜想得到,大概又是吳四搗的鬼!”
提到吳四,羅龍文不免內疚,此人確是得到他的庇護,才能逃出來的。本意想收為己用,不道吳四狡猾,別有圖謀,秘密投到了趙文華那裡,惹出許多是非。現在聽說又是他在搗鬼,更感關切,也更要追問,阿狗是何所據而云然?
“我說過,我是猜。”他慢條斯理地答說:“我有好些理由,第一、胡總督的諜報,都是羅師爺你這裡送去的;胡總督既然沒有另外派人在這裡,何來密報。可想而知是天水交過去的;而天水又哪裡來的,連你在本地都無所聞的訊息?”
“嗯,嗯!這倒也是實話。”
“第二、清水雖是矮子,肚子裡的疙瘩並不多,我認識他,他是個雕花匠,專雕供桌神龕,手藝極好,心腸更好!”
“心腸好,何以當倭寇?”
“十步之內,必有芳草。倭人也是一樣,他是被徵發來的。在我們這裡沒有殺過人。”
“原來如此!”羅龍文說:“你再說下去。”
“好!第三,”阿狗提高了聲音說,“為什麼我疑心是吳四搗的鬼呢?就因為,吳四跟他有仇!”
“什麼仇?你不是說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