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自然是不能親自去向鬱國華求情的,租界裡的特區法院是個很特殊的衙門,他隸屬於重慶的國民政府,卻在租界裡受到法國人的庇護。雖然日方曾多次與法國政府協商,要接管特區法院,但法國政府不肯。小泉的對策,就是讓秦文廉出面替方滔說情。倘若慕容聞去請秦文廉,他一定不會出面,他一直不願意和慕容聞有過多的來往,但是小泉出面就不一樣了——畢竟,秦文廉一家的“安全”,都捏在小泉的手心裡。
就在向非豔告訴馮如泰日本人也要為方滔求情的同時,秦文廉已經到了鬱國華家裡。
老友造訪,雖然各為其主,但鬱國華還是讓夫人備了酒菜。
秦文廉品了一口酒,道,“好酒啊,好酒。山河萬里哪堪渡,墨棄瑤臺向樽斛。”
鬱國華接道,“星波飄散誰相與,風止露幹五更初。”
秦文廉又端起酒杯,“好詩,好酒。”
鬱國華亦舉杯道,“來,我們幹。”二人碰杯,一飲而盡。
秦文廉又將兩人的杯子裡斟滿了酒,嘆道,“如果不打仗多好啊,我們可以天天這樣斗酒吟詩。”
鬱國華道,“等趕走了日本人吧!”
秦文廉笑道,“還是等我們的新政府完成了統一吧。”
鬱國華眉毛一挑,“新政府?靠日本人建立的那叫傀儡政府。”
秦文廉搖頭道,“國華兄此言差矣。”
鬱國華,“我怎麼差矣了?”
這時,鬱夫人端上一個菜,看了鬱國華一眼,柔聲嗔責道,“國華,人家好不容易來我們家裡一次,你別這樣咄咄逼人的。”
鬱國華笑著舉起杯,“好好好,我們政見不同,不談國事。” 。 想看書來
劍·諜 第六章(5)
秦文廉也道,“不談國事,不談了。喝酒。”
說著兩人又幹了一杯。秦文廉放下酒杯,看了鬱國華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自顧自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這才說道,“國華兄,實不相瞞啊。我現在身不由己,不能時常來與你走動。不過今天卻是日本人給了我一個機會來看你。”
鬱國華道,“此話怎講啊?”
秦文廉說,“是這樣,日本人想讓我來跟你說個情。有個叫方滔的,他的案子是你審的吧?”
鬱國華一愣,連忙打斷了他,“等等,你是為方滔來說情的?”
秦文廉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道,“不是我,是日本人。”
鬱國華深深吸了一口氣,道,“這方滔到底是什麼神仙啊?怎麼什麼人都來給他求情啊?”
秦文廉語重心長地說,“國華兄,你的脾氣為人我是再清楚不過。我不指望著能說服你法外徇情。但是我有句肺腑忠言要跟你說,你聽了莫要動怒啊。目前,你們特區法院深陷孤島,就好比是日本人嘴邊的一塊肉。這個時候,萬萬不要和日本人結怨太深啊。”
“文廉啊,你為我好才說這句話,這份情我心領了。不過,我鬱國華絕不是貪生怕死、攀附權貴之人。我只求上對蒼天無悔,下對百姓無愧。”鬱國華這話說得既誠懇又堅決,秦文廉搖搖頭,“我也不多勸你了,咱們繼續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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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無瑕輕輕哈了一口氣,將房間的玻璃擦得咯吱咯吱響,那扇玻璃已經乾淨得像不存在一樣了,可她還在賣力地擦。事實上,她不僅擦了玻璃,還擦洗了地板、收拾了桌子、清洗了方滔家裡所有的床單和窗簾。她賣力地將方滔的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希望他能早點回來,希望這裡不要被蒙上灰塵。最後,這套小小的房子實在沒什麼可打掃的了,她就拿著一碗黃豆來到鴿舍邊,心不在焉地喂鴿子,可那些鴿子們不知為何卻不吃,只是“咕咕咕”地低聲叫著。於是慕容無瑕黯然道,“你們怎麼不吃啊?是不是想方滔了?其實我也很想他。都是我不好,害他暫時不能回來餵你們了。你們要多吃點,他回來看到你們都瘦了,一定會很心疼的。我知道你們的心情,想念一個人,確實很難過,吃什麼都沒有味道,想得累了,困了,閉上眼睛就能看到他,但是醒來後,卻發現,自己更想他了……”說著說著,她就蹲在鴿舍邊哭了起來。
她已經去教堂見過江醫生了,也在神面前祈禱過了,可無論是江醫生的勸慰還是神的悲憫,都無法排解她內心的憂傷,那種痛苦和思念,就像一群黑色的小螞蟻,一點一點地啃噬著她的心,她的靈魂。
父親說,所有的門路都被鬱國華堵死了,就連秦文廉的求情都無濟於事。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