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了,才留到現在拿給你。再則,這年前年後忙活得連放屁的工夫都沒有,實在抽不開身呀。”
花筱翠認真地問:“咋就這麼忙呢?”
李元文歷數年前年後的活計,然後娓娓說道:“知道不,古老爺家大業大,現在外頭時局不穩,不趁早做準備能行嗎?這個你不懂。”
花筱翠樂意聽他沒完沒了地說話,便給他出話題:“我不懂你就說說唄,你說時局不穩,外頭到底怎麼了?”
李元文脫鞋上炕靠在牆上,“來,坐我邊上來,聽我慢慢跟你念叨。”
花筱翠完全沉浸在企盼的幸福中,毫不猶豫地爬上炕去聽她說話,脫下繡花鞋塞到炕蓆底下,小鳥依人般靠在他的懷裡。
煎餅禿上街出攤兒實則沒有多少生意,自打過了年攤前走過去的都是難民,正經的主顧沒有幾個。爺倆兒正愣著看街景,又過來一幫一夥的難民。按說難民也是人流,有人流就該有生意,逃難的也是主顧呀。不錯,是主顧,眼瞅著主顧就來了。這是祖孫倆,奶奶領著十來歲的孫女。按說,孫女不小了該懂事了,到了跟前盯住鐵鐺上的煎餅說嘛不走了,“奶奶,買口吃的吧,我實在走不動了。”
奶奶摸遍全身掏出一張皺巴巴的法幣,“掌櫃的,能花一半錢換張煎餅嗎?就這一張票子,不能花絕了。”煎餅禿連想也沒想,剷起一套煎餅果子遞給去,那女孩接過來就往嘴裡塞,實打實地狼吞虎嚥。真把孩子餓壞了,吃得太急噎得直翻白眼兒。那情景令爺倆兒感同身受,回憶起捱餓的滋味。光腚孩仰臉望望煎餅禿,“爹,老奶奶也餓。”煎餅禿走神了,聽見喊爹,馬上又剷起一套煎餅果子,“老人家,你老也墊墊吧,這是剩下的,不收你老的錢。”老奶奶沒有客氣,接過來也是狼吞虎嚥,噎得也是直翻白眼兒,“真是,真是好人多呀,一天水米沒打牙了。”煎餅禿關切地問:“你老這是打哪邊過來的?”老奶奶說:“北邊,打北邊過來的。”煎餅禿又問:“北邊怎麼了?”老婆婆接過光腚孩舉給她的水瓢,給孫女餵了一口水自己也沖沖嗓子,“日本人把大炮架到城門口了,天天生事夜夜殺人,年青力壯的都去守城了,老的小的為了不拖累守城的,四處逃生啊。哎,走到哪兒是一站呀!”
煎餅禿又問:“孩子的爹媽呢?”
可能已經有許多人問過她,老婆婆不願再提那撕心裂肺的遭遇,汪著眼淚扯起孫女,“日本人是要咱中國滅種啊,一群畜生,畜生!”祖孫倆走遠了,誰也不知道她們能走多遠,走到哪去,天黑住在哪兒,明天誰給他們一口吃的……
煎餅禿憂慮著那祖孫倆,抬眼望望不斷人流的難民,他的憂慮變得無奈。將剩下的一套煎餅果子剷起來交給光腚孩,“去,給太太送去吧,回頭咱們收攤了。”光腚孩端起煎餅進了古宅。
等光腚孩回來,煎餅禿已經收拾好了挑子。爺倆照原路返回,依舊經過悅來酒館,老闆將酒瓶子灌滿交給煎餅禿,照例問聲“生意還行吧?”煎餅禿照例答道“靠鄉親們照應,馬馬虎虎吧。”最後老闆還有一句:“這就算不錯,走好嘍!”
每天都是如此,賣完煎餅打壺燒酒,爹挑著擔子光腚孩默默地跟著,走到鎮外頭踏上運河大堤,不管多麼累爺倆準來精神。光腚孩“嗚哩哇啦”吹笛,趕上生意好,煎餅禿扯嗓子吼幾句落子。今天生意不好情緒也不好,光腚孩剛抻出竹笛兒,煎餅禿就制止,“別吹了,爹心裡煩。”光腚孩也不想吹,只是今天運河大堤顯得特別長,光這麼幹走著悶得慌。
打魚的李三發現了爺倆,用柳條穿了兩條魚,站在船上喊:“禿子,這麼早收攤了?這兩條魚捎著,回去熬碗湯。”活蹦亂跳的兩條鯽魚扔上岸,光腚孩趕緊拾了起來。煎餅禿說:“快謝謝李三叔。”光腚孩拉著長音兒朝河心喊:“謝謝李三叔,上俺家喝魚湯去。”
李三有口無心的回著話:“你們家門檻太高,李三叔邁不進去呀。”
煎餅禿聽著不順耳,皺皺眉頭沒有言語。心裡卻說,咱對鄉親感恩戴德一百一,跟誰都仰臉看,怎麼門檻高了?
村邊上住著趙老疙瘩,正在院子外頭收拾一付剃頭挑子,見煎餅禿父子走來,老遠打著招呼,“爺倆回來了。”鄉親們跟他一熱乎,煎餅禿嘛煩心的事全都煙消雲散。見趙老疙瘩跟他打招呼,緊走幾步停住腳,“這是鼓搗什麼呢?”趙老疙瘩樂天派,張口愛說笑話:“靠它練頂上功夫唄,這玩藝算是不能為你效力了。都開春這麼多日子了,怎麼還不見你腦袋長青茬呢,怕是早早旱死了吧。”煎餅禿對玩笑也是認真的,撓撓頭皮,“愛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