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起來,被村口的首長收回碼放在柳條筐裡,悄悄抬到德旺的院子裡面,原樣全都還給鄉親們了。
天底下往哪兒找這麼仁義的軍隊去,鄉親們心裡邊招呼不下,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心意。聽說這些戰士完全靠兩條腿邁過長城,跨越燕山繞了好幾千裡地,馬不停蹄趕過來的,心疼得更是沒法言沒法語的。當兵的不吃老百姓一口嚼果,德旺只有讓每家每戶日夜不停地燒開水,保障過往隊伍的需要,白開水總該喝一口吧。
徐老爺子負責部隊的駐紮安頓,附近的村子全都號下房子,鎮子上整整駐紮了一個團。原來的保安團警察所以及小河子哨卡,全都駐紮的滿滿滿當當,部隊寧可搭臥鋪就是不用古典的一間房子。古典悶在院子裡面也不露面,也沒人打攪他,古典暫時被人們遺忘了。
隊伍整整過了一天一夜,德旺因為沒有留住一個兵住在二十一里堡,自己想不通正在屋子裡面生悶氣,徐老爺子來了。
看見徐老爺子,德旺趕緊放下菸袋,這就要穿鞋下炕,“大忙忙的,你老怎麼有工夫到這兒來,還有隊伍過嗎?”
看樣子徐老爺子忙活得夠嗆,喘口大氣坐在炕沿上,“嗯哪,再多一個人,俺都沒地界安排了,俺連自己的窩都沒有了,舒老闆那兒生讓俺塞進去一個連隊,你說再來隊伍俺往哪兒安排?”
“咱這個村子空著,你老怎麼不安排隊伍?難道……”說到這兒,德旺瞪起了眼。
徐老爺子根本不注意德旺的表情如何,從捎馬子裡面掏出一卷子鈔票,“你別淨想美事,先把柴禾錢收下,儘快給鄉親們分了,每天按十擔柴核算的,你看夠不夠?我沒有仔細統計,只是根據我的觀察估算的。”
德旺聽說給隊伍燒開水,還要給柴禾錢,加上沒有號自己村的房子,德旺的火氣一股腦爆發了,衝著徐老爺子就嚷嚷開了,“這,這,這也太瞧不起二十一里堡了,你老這不是拿鞋底子抽俺德旺的臉嗎!再怎麼說,咱這個村子也算得上老區吧,憑嘛拿俺們當外人?就連下圈、北劉村、王莊子,甚至府君廟全都住上隊伍,俺們村生生沒住一個當兵的。今天你老還要給俺柴禾錢,這不是寒磣俺們全村老少爺們嗎,你老這不是給的錢,純粹是一把刀子呀,純粹往俺的心上戳窟窿!”
徐老爺子“嘿嘿”一笑,盤腿兒坐在炕上,“嗯哪,俺看你這個村幹部不合格,總是進步不大,考慮問題缺乏正確的立場。”
嘛玩意兒?說嘛都行,說德旺立場有問題可不行!德旺不管徐老爺子是多大的幹部,站起來就急了,這回是真急了,腦門子青筋鼓脹的老高,“老徐同志,你老的水品比俺高不少,你老給俺說說,嘛叫立場?人家大軍從幾千裡地趕來,為的是嘛?解放大天津,讓咱這兒的老百姓徹底翻身!俺說的對不對?咱掏出心窩子招待人家,應該不應該?可是,俺親眼得見,這大冷的天,還有大軍住在漫地野窪,你讓俺二十一里堡的人咋想?看著大軍受罪,本來咱這心裡就不是滋味,你老還給俺們送柴禾錢,到底是誰的立場出了問題?俺不懂,你老給擺一擺吧!”德旺跟開火車似的問了一大堆,看樣子邪火還沒有撒完,揹著徐老爺子坐在炕沿上,“呼哧呼哧”照舊喘粗氣。
德旺就這水平,徐老爺子不跟他上論,但是該教育的也不能客氣,徐老爺子放下菸袋,慢條斯理地數落開了,“嗯哪,你這個德旺同志能說會道了,可惜還是前些年那個水平,再能說,也只能算你一個普通老百姓,算不上有覺悟的老百姓,更算不上合格的好乾部。”
徐老爺子的話越說越重了,德旺扭過頭來,眼珠子也越瞪越大,徐老爺子不理睬他,繼續說道:“第一,你是幹部,不能把自己當成普通老百姓,俺問你,打天下為的是嘛?你回答俺!”
德旺遲疑地回答:“那還用問,打天下為的是老百姓得翻身唄。”
“嗯哪,這不結了!打天下為了老百姓,能讓老百姓吃虧嗎?你看看,這些日子,家家戶戶都把家裡的柴禾搬出來燒了開水,你讓他們怎麼過冬?第二,咱們要是不帶頭執行紀律,怎麼得到老百姓的擁護?俺知道,你們村群眾基礎好,為了支援大軍,再大的犧牲也不會吭聲。可是,老百姓要咱們這些幹部幹嘛?就是替他們著想,咱們不惦記著他們,你讓古典惦記,可能嗎?千萬記住了,離開老百姓,咱們一天也活不了。”
雖然覺得心裡還不得勁,德旺不吭聲了,他從徐老爺子的話裡聽出來了,他的位置好像從二十一里堡跳出來了,“噌”地一下高了不老少。要不是徐老爺子把話說透,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跟八爺齊肩膀